沈琼林感到有人朝自己走来,片刻蹲了下来。一只骨节有力的女子的手从一片竹月色衣袖中伸来,衣袖上坠着碎小洁白的珍珠。
那只手在他右侧捡起了三枝梅花,又转到他左侧去。
沈琼林的心扑通扑通跳——不知是害怕还是心慌。
蓦地传来声响, “下雪了!”
“林姐姐你果然没骗我!今日天雨雪,折花缘也是真的!!”重华语气显然有些兴奋。
林孑蹲在地上抬头,一片雪花瞬间落进她眼里,化成一片冰凉。朝重华微微一笑。
她不是神算子,刚才说的折花缘也是见太后脸色不善,现编的。至于说要下雪,只不过是见天阴云厚,气温寒冷,又刮着北风,借一点征兆现猜的罢。天气的事谁能说的准呢?
低下头准备去捡最后一枝梅花,却发现手里的五六花枝一头正抵在那小太监侧脸前,一个小枝已经戳进他眼里。
手颤了一下,赶紧将花枝抽开,脱口而出, “抱歉呐——” 声音浅淡,却实实染上歉意。
沈琼林惊地微微抬头。
两双眼睛对视。
林孑眉头一皱。不知为什么,看到这小太监,心里莫名有些揪。转瞬便看到他左眼尾的眼白已经被花枝戳红。想到他刚才一直忍着一点动静都发,自责在心头泛开。眉头蹙地更紧。
只一瞬,沈琼林又赶紧趴回地上,乖顺地样子仿若什么都没发生。
林孑见状,心里又沉下去几分。
明白这是在皇宫。多一事就给他多找一分麻烦。心中短叹,将最后一枝花捡起,站起走到公主身边。
道: “公主——你的花。”将花递了过去。
只见重华眉眼弯弯笑看着她,一脸女儿烂漫, “林姐姐,以后我只赏我那枝梅花。你要是喜欢,这些就送给你了。”
周太后声音略微严肃, “重华,又不知礼数了。怎可将你不要的花给萧夫人。”
“母后,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姐姐——”
见重华一脸为难,想解释解释不通的样子,林孑就知道这公主什么都没想就顺嘴说出来了。
开口: “太后,不妨事。花是公主刚折的,也是公主真心送的,妾身看着也甚是喜爱,就请赏给妾身吧。”
周太后: “萧夫人雅量。”
又冲重华道: “你这小丫头,都给你宠坏了,回去定叫你好好再学几遍规矩!”
重华小脸一垮,委屈巴巴,却还冲林孑挤眉弄眼。
林孑哑然失笑。小姑娘虽性子娇蛮了点,但也确实古灵精怪,看起来十分讨喜。
几人又继续在御花园里赏景,朝前走去。
适才在宫道边跪着的太监迅速起身。一人狠狠对沈琼林唾骂, “狗娘养的!差点害死爷爷我!看我不回去告诉掌事,我倒要看看,你这小畜生还能撑几回!”说着就朝沈琼林身上踹去。
没有为什么,上面怎么做,他们下面就怎么学。谁叫沈琼林得罪了上头,谁叫他们都活在这宫里苦哈哈。
沈琼林起身,身上受着踹打,抬起头目光逐渐落向御花园深处的道路上,那里已空无一人了。
那人——是谁?
许久,也没见太后的嬷嬷来找他。他自然也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命运的转折就在那仙缘说上。光逐渐深沉,心中狂跳已经散去。
片刻那打他的太监也发泄够了,收回脚骂骂咧咧。
沈琼林垂下头,只当什么都没听到,继续用扫帚扫地。
林孑被太后邀至宫中用午膳。
膳后,林孑回了萧府,换下衣服在书房看奏报,屁股还没坐热,宫里的太监又来传旨。
“传太后口谕,请萧夫人即刻进宫。”
林孑满头黑线。
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林孑将一袋银饼递到传旨太监袖子里,问, “敢问大人,适才妾身刚与太后作别,何事如此匆匆再传妾身进宫?”
太监田禄齐是周太后跟前的老人,面含微笑将林孑的银袋收进囊中。
道, “咱家不妨与夫人说两句体己话,白日御花园里的事给几位大人知道了。大人们性子刚直,转不过弯,非要将夫人说的好话曲解成妖言惑众。陛下无奈,只能请夫人前去问明原委。”
林孑眉头一皱,低眉道, “原来如此——还请大人稍等片刻,我这便去换身衣服。”
田禄齐见这从云州来的女将军行事说话进退得仪,面对他们这些太监亦毫无倨傲,难免有些好感。
早先听闻云州是女人在当家做主,还以为是个雷厉风行的母老虎,竟不想是如此有礼的小娘子。
勾唇嗤笑,想来她能成为一方霸主也是有三分运气的吧。
片刻,林孑换好一套新的命妇装出来。
田禄齐觉得自己所想没差,就是个稍见过世面的小娘子罢了。长得倒是蛾眉曼睩、落落大方,毕竟是武国贵族家的子弟。
此刻更是笃定林孑在云州一番成就仰仗家族不少。
林孑刚进马车,与她同来苍国的云涵亦要求同往。林孑知道他的担心,故而没有阻挠,邀他一同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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