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浮车道旁散落着整齐密集的路灯，夜幕初上，远处向上的街道旁也陆陆续续亮起闪烁的灯牌。
柯东停在顾家别墅外，靠在车门一侧远望着二楼灯火通明的房间，口中轻巧的吐出一圈烟雾。
烟雾随着他呼吸出的水汽，一起蒸腾向上，竟有些分不清它们。
他不常抽烟。
甚至在求学的前二十几年，他觉得烟酒这种东西，就是在耗费生命。
为了自己的生命并对未来的家人负责，他克制的学会了通过更健康的方式，发泄掉心中和身体上的不良反应。
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呢？
柯东盯着窗口的人影抖动，再次吸了一口烟，火星的红光在黑夜中是如此醒目。
大概是混血种被宣布真正合法时吧。
那一夜，他躲在屋顶。
似是被压抑太久，他狠狠的浪费了一把生命。
迎着高悬在空中的明月，散落的烟灰将垃圾桶底都盖了一层。
灰灰白白的，如同他这毫无作为的前四十三年。
熄灭手中的烟，柯东又在冷夜中站了半个小时。
等味道消散后，他又觉得不保险，于是将外套脱了，丢进后备箱藏着，只着单薄的白衬衫和黑西裤，便按响了顾家的门铃。
门是顾盼开的。
见到他的第一时间，顾盼只觉惊喜，然后是担忧的拉他进门。
“怎么穿的这么少，晚上还是很冷的，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我知道。”柯东轻声说。
他刚进客厅，柯瑾的声音便回荡在螺旋楼梯中。
“爸爸~”
尾音拉的很长，长到他从一旁的滑道上滑下，也没断掉。
小炮弹柯瑾再次重出江湖，一个冲击便将柯东撞得往后退了两步。
柯瑾已经快十二岁了，站直了足足到他胸口处，所以柯东只觉心口一疼，在制住柯瑾的同时，也发出了与兰陵医生同样的感慨。
他的心脏确实优异。
全是被柯瑾这小炮弹锻炼出来的。
“……那我们就先走了。”
柯东揽着柯瑾的肩膀，微笑与顾家母子告别。
顾盼愉快的挥手，顾呈则露出淡淡的笑容目送他们离去。
回到悬浮车上，柯瑾敏锐的嗅到一丝丝未散去的烟味。
他绷着脸睁大眼睛扭头:“爸爸，你抽烟了。”
他用的是陈述的语气，显然已经确定了事实。
柯东嗯了一声，声音略有些干涩的沙哑。
得到肯定的答复，柯瑾瞪圆了那双翠色的眸子，分析道:
“今天早上我就觉得你不对劲，不仅第一次不接我放学，还熬夜了，你平时恨不得把每天的生活都安排的满满当当，可我明明在窗户那看到你的车了，但你就是不上来。”
“那你刚才冲过来……”
“当然是闻闻你身上还有没有烟味了！”柯瑾斩钉截铁的说。
他小大人似的说:“我知道外面的社会很残酷，爸爸你肯定受了很大的委屈，所以我可以包容你偶尔放松一下，但是……”
柯瑾低落的垂下眼眸，声音中带着几分喑哑:“但是我就你一个亲人了，你要是……，我就要变成一个人了。”
“而且，我的……妈妈又是个骗子，她肯定不会管我，说不定最后我会变成蓝星贫民窟里的一个流浪小孩，每天和臭水沟生活在一起。”
柯瑾的这个假设并不成立，即便没爸没妈，干妈总是不会不管他的，可为了让柯东印象更深刻，他就一个劲的往惨了说。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便听柯东沉着声音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刚想安慰他说没关系，耳畔就传来了令他柯瑾孔地震的话语。
“你妈妈，来找我了。”
柯瑾瞬间竖起身上的尖刺，警惕道:“她来做什么？要来和我抢爸爸了吗？”
“啊？”
柯瑾的发言，让柯东顿感迷惑。
“你为什么会认为她是来……抢我的？”
柯瑾理所当然的说:“当然是来抢你的。我当时还只是个不到半岁的小孩子，爸爸你和她相处了几年，从时间上来说，她对你的感情肯定更深呀！”
柯瑾想起爸爸告诉他莱茵的真实种族后，藏在被子里查到的资料，肯定的说:“而且树藤帝国和我们不同，采用的是血统论，她肯定看不起我。”
“即便她知道通过我能更好的影响你，也没有先来找我。”
柯瑾自身份合法后，身上的那点低人一等的郁气也消散一空。
他开始真正生活在阳光下，自由的追逐着正常小孩该有的一切。
由此，他的认知开始极速发展，现在已能像个小大人一样，分析问题鞭辟入里，头头是道。
柯东对他露出刮目相看的眼神，柯瑾只觉这比成绩进步，更令他觉得欣喜。
“你长大了。”
柯瑾从柯东的话语里，听出来几分感慨和惆怅，还有几分欣慰。
他又挺了挺胸膛，下巴微微扬起，翠色的瞳仁清亮而倨傲，活像幼年版的莱茵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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