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刘义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压制自己的嘴角不要上扬，以免笑出声来，又得罪了这个脾气不好的老婆子。
许婆婆的思绪沉浸在回忆中：
“这些江湖术士招摇撞骗，频频开坛作法，一作法嘛，就要钱、要贡品。”
天子那时已经神智不清，一一答应。
对于当时的皇帝来说，杜家的案子意味着他在与镇魔司的交锋中一败涂地。
杜美人的死不仅是让皇帝痛失心爱的女人，还让他更近一步看清自己在这个世道的无能为力。
他有名无权，连身边人也无法庇护。
朝臣心知肚明他无能为力，一面倒的讨好镇魔司，对杜家人的遭遇无动于衷——更令他恐惧的，兴许是镇魔司强悍的力量，兴许有一天这把杀死杜美人的屠刀，会落向他的脖颈。
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自然行事癫狂。
他对大汉没有掌握权，便唯有花钱行荒唐事。
江湖术士说能让他一圆与杜美人重续旧梦的美事，那么对方要什么他便一一应允。
宫中流言纷纷。
“每当作法时，烟雾冲天，那八角铃便响个不停，我听着声音很瘆人。”
许婆婆皱起了眉：
“当时每次作法，铃声便响，青雾漫天——”
赵福生不动声色的提醒：
“鬼胞宫内的双胎如何呢？”
“双胎？”许婆婆的回忆因她的话被打断，眼神有片刻的迷蒙：
“哦哦哦，双胎、双胎——对对对，每当这个时候，双胎特别活跃，能看到胎动。”
许婆婆道：
“我当时觉得毛骨悚然，说不出道理，但是现在嘛，我觉得——”
范无救性急：
“你觉得如何？”
赵福生道：
“八角铃可能真是大凶之物。”
许婆婆迟疑了半晌，接着才点头：
“对……”
“此物兴许真能引鬼。”
江湖术士招摇撞骗不假，但八角铃是真正的大凶之物，这些术士在做法之余，阴差阳错真的招来了鬼。
赵福生说完这话，刘义真等人心中一惊：
“当时的皇宫岂非成为了大凶之地？”
“这些鬼——”陈多子试着出声。
她自信心不太足，人多的情况下一说话，众人目光聚集在她身上，令她有些焦虑，此时顿了顿。
但众人都盯着她看，无人催促，这极大的减缓了她的紧张。
陈多子本来想提问，可见赵福生目光，她心中莫名一安，接着脑子转动，一个念头涌上她心中：
“大人，许婆婆提到作法之时双胎有强烈的胎动，而这双胎离母能活，平时不吃不喝的，莫非、莫非，双胎是靠这些引来的鬼养活的？”
人也是被逼出的急智。
陈多子以往在家，处处受母亲、丈夫压制，此时说完这话，心中虽说越想越觉得可能，却信心不足，说完之后又忐忑不安的看向赵福生。
这一看之下，便见赵福生点头：
“你说得半点儿不错。”
一听这肯定，陈多子心中大石落地，接着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兴奋的感觉油然而生——她甚至觉得这曾令她吓得魂飞魄散的厉鬼诡事，竟也变得格外有趣。
“厉帝用八角铃引来了鬼，鬼喂了双胞胎，延续了双胞胎性命。”
当时双胞胎还未‘死’，应该是杜美人身体中取出来的子宫变相的将鬼吞噬后化为源源不绝的煞气，滋养双胞胎。
赵福生意味深长的看了范必死二人一眼。
以往种种无法解释的情况浮现在她脑海里：鬼马车上的厉鬼无法用鬼册标记二范、兄弟二人同样是活死人怀孕却未死、二人能以活人之躯打鬼——
种种缘由都得到了解释。
结合许婆婆的反应以及种种线索，她几乎能肯定二范身世。
这两兄弟的情况竟如此曲折离奇。
她想起当时范必死的威胁：若自己与他们兄弟不死不休，鱼死网破，二兄弟定会厉鬼复苏——
当时觉得这话有些好笑，此时看来竟然是真的。
赵福生没有说话，可范必死与她目光交汇，竟瞬间明白她目光里蕴含的复杂之意。
他脸‘刷’的一下胀得通红，目光躲躲闪闪：
“大人——”
赵福生笑了笑，范必死想起当初的情景，再忆及后来相处种种，既觉得尴尬，又有种释然之感，他正欲说话，赵福生却摇了摇头，重新将目光落到了许婆婆身上：
“那之后呢？孩子是怎么丢失的？”
她已经知道双胞胎去向，这也意味着许婆婆并没有保住这双胞胎。
许婆婆眼里积满阴霾：
“皇帝成天吊祭，三天两天的作法，杜美人死后不久，一次作法时，大火失控，中都之城被火光包围。”
这是前汉衰败至灭亡的缘故。
表面看似源起于杜生明一家的惨案，可实则杜氏一案只是前汉腐败的一个缩影。
在这样畸形的世道里，杜生明案子成为了前汉衰亡的导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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