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分钟。”
王璇玑的手指轻轻点在那个红圈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五万人的大溃败,像山崩一样不可逆转。但在第三分钟,这里,左翼的一股溃兵突然停住了。不是被阻截,而是主动停顿。他们在等什么?或者说,谁在命令他们?”
娜扎凑近屏幕,看着那些代表生命消逝的杂乱波纹:“也许只是被绊倒了?或者吓傻了?”
“战场上没有这种整齐划一的‘吓傻’。”
王璇玑冷冷地否定,随即调出了另一份投影。
那是一张昨夜从地下三层回收的废纸,上面的字迹狂乱如草,正是李贺写的。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她把这行诗句的每一个字拆解,覆盖在岐沟关战场夜间的热成像图上。
“看这里。”
她指着“凝夜紫”三个字对应的区域。
那是战场北侧的一处洼地。
热成像显示,那一带的温度比周围低了三度,呈现出一种深沉的紫黑色。
“我们的红外侦测当时显示这里是死区,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但李贺用‘凝’字。凝,是流动的静止。是血尚未冷透,却被夜色冻住的状态。”
王璇玑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寒意。
“那个停顿的溃兵点,就在这片‘凝夜紫’的边缘。他们在借着温差和死尸的掩护,试图反向渗透我们的封锁线。”
娜扎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那个只会在工坊里发抖的诗人,凭直觉发现了我们的侦察盲区?”
“不是直觉。”
王璇玑那张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近乎病态的兴奋,欣然说道:
“是共感。他在用鬼才诗人的敏感度,捕捉那些被数据忽略的‘人味’。有时候,最精密的雷达,不如一句诗准。”
李贺觉得自己的手腕快断了。
但他不能停。
他正用一根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橡胶止血带,死死勒住自己的左手腕,然后松开,再勒住。
血液受阻带来的麻木感,让他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错觉——他的手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根正在进行活塞运动的连杆。
“每息三转……气缸做功……”
他低声喃喃,眼神涣散却又聚焦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若每息三转,供弹链条就要跟上……如果不卡壳,重机枪可射三百发……三百发……”
门被推开了。
林昭君提着便携式脉诊仪走了进来。
这里的空气浑浊得让她皱眉,地上散落着沾满煤灰的纸团,还有一个空了的压缩饼干包装袋。
“李先生,例行检查。”
林昭君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温柔,像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器。
李贺没回头,还在那里一下一下地拉扯着止血带。
“你看。”
他突然把手伸到林昭君面前,那只手腕已经被勒得青紫,“如果这根连杆断了,整个机器就停了。你们的战法里,这里是软肋。”
林昭君愣了一下,随即不动声色地将探头贴上他的颈动脉。
仪器屏幕上的数字在疯狂跳动。
心率140,血压飙升。
更可怕的是他的瞳孔反应,那是极度亢奋状态下的生理特征。
“这不合逻辑。”
林昭君看着仪器,低声说道,“他在模拟机械运动,但他的生理反应却像是在……冲锋。”
“不是软肋。”
李贺突然笑了,那笑容混杂着天真与残忍,“是诱饵。连杆断了,是为了让敌人以为机器停了。然后……崩!备用阀门打开,高压蒸汽喷出来,烫死他们。”
林昭君的手微微一抖。
这正是昨晚复盘会上,那位冷面参谋长王璇玑提到过的一个战术设想——“假性故障诱敌”。
这个疯疯癫癫的诗人,竟然靠着玩弄一根止血带,推演出了新军最高机密级别的战术逻辑?
“让他停下来。”
十分钟后,林昭君冲进了指挥室,把一份标红的体检报告摔在桌上。
“他的肾上腺素和多巴胺水平已经到了临界值。再这么刺激下去,他的脑血管会爆掉,或者彻底疯掉。这根本不是什么‘认知重塑’,这是精神虐待!”
王璇玑没有看报告,甚至没有回头。
她正盯着面前巨大的沙盘。
那是岐沟关的微缩模型,每一道沟壑、每一处暗堡都做得毫厘不差。
“推过来。”她对身边的卫兵说。
卫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参谋长是在对自己说话,连忙将轮椅推到了沙盘边。
“不,我说的是把那个诗人带过来。”
林昭君张开双臂拦在门口:“我是医生,我有权——”
“你是医生,但这是战争。”王璇玑的声音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林大夫,如果这一刀不切下去,那个旧李贺就死定了。我要救活的,是能在这个钢铁时代活下去的新李贺。”
片刻后,李贺被两名士兵架了进来。
他满脸污垢,眼神狂乱,嘴里还在念叨着刚才那个“三百发”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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