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不懂温柔,跟个糙汉似的,一下重过一下地撞击拍打岸边的礁石。
【啪——】
【啪——】
【啪——】
礁石纹丝不动,一身冷漠。
浪花飞溅,在刺目的日光下,隐隐约约看见一条彩虹。
【阿妈,快来,这边有好多蚝仔!】
一个晒得乌漆嘛黑的后生仔欢喜大叫,不远处的几个妇人有些心动,但人没动。
谁不识趣啊?!后生仔叫他阿妈呢!都是能换钱的!
一颗假装自己是石头的蚝仔悄咪咪打开右边的壳子,瑟瑟发抖。
那是王德发。
体长约莫拇指食指劈开最大距离(十二厘米?!)。
第八十三世,王德发呀,生成一只硬壳软体动物——生蚝。
深受食客喜爱,尤以中青年男老饕为最。
毕竟功效奇特,营养丰富,益身心,益子孙。
(PS:作者的妈喜欢养生,也喜欢买奇奇怪怪功效的保健品。几年前她买了某生物科技公司招牌产品——以生蚝为主要材料制成的营养液给我,说能增强体质、长高窜个子,成年了也能窜。我对长高有执念,抱着营养液就哐哐喝,满心期待。结果一个月下来,个子没长,上火冒痘,浑身刺挠,鼻血长流,痛经加倍……结论:东西不要乱吃,保健品不一定保健。)
咳咳,话说远了。
王德发是少见的雌雄同体。
已孕待产,肉眼可见与众不同——生殖腺成熟,壳内肉/体呈橘红色。
(判官大人掐指:呐,再罚生两回,此后允你性别随机。)
王德发不知道自己眼睛在哪儿,肚子胀胀,身体软软,又虚又胖。
后生仔手法专业,一铲子下去,王德发混在其中,哗啦啦掉进了网兜子里。
这一小片海域,是马村标记过的采蚝点。
虽然人工养殖生蚝在当地已经非常普遍,但也有一部分老饕钟爱野生蚝的口感。
马村人口少,经济也不宽裕,没办法大量投资做养殖,村里留守的妇女几乎每天靠采野生蚝仔挣生活费。
跟围海养殖的大老板没得比,大家下海忙活几小时,日收不过仨瓜俩枣,勉强够一家几口嚼用。
后生仔是个孝顺孩子,整个暑假都没出去浪,就陪着阿妈下海忙活,一张脸晒得哟,只剩牙齿是白的。
【方嫂子,你家小林在学校处对象了没?】
后生仔的阿妈姓方,头巾下头只露出一双温柔的眼睛,她浅浅一笑。
【哈哈,没呢,小林班上都是小后生,没一个女娃儿!】
【哎呀,还是小林省心,不像我家那臭小子,早早就不读书去外头混,老娘才三十七岁就当上奶奶了,叫他出来帮老娘干活也不肯,懒死了!】
那女人嘴里说着客气羡慕,实则炫耀自家人丁兴旺。
嫂子们虽然有翻白眼的,但也最爱聊这个,几人凑一堆嘀嘀咕咕地,想给小林介绍姑娘成家。
闷不吭声提着两筐子生蚝的小林脚步一顿,耳朵尖尖发红。
马家村人多少都沾亲带故,嫂子们说的都是自己娘家那边儿的姑娘,姓什么的都有。
大家说说笑笑地去市场,后面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子。
可能是因为天气太热了,市场上竟然没多少人。
散客买个三斤五斤的,然后拿到熟悉的饭馆加工,简简单单就是一顿。
马村嫂子们一来,生蚝供过于求,又比养殖的贵,大家就都卖不完了。
市场里,气氛一时有些沉闷,大家大眼瞪小眼。
方嫂子也没叫小林吆喝,她被勾起了念头,一门心思想给他安排相亲。
【仔诶,我看也没啥人了,剩下的留着带回家去,给你也补补!】
话落音,边上的嫂子们哄笑,小林脸爆红。
补啥补,二十啷当岁小伙子,血气方刚的。
也不怕补出鼻血?!
( ̄TT ̄)
嫂子们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走。
眼看到了饭点,家里老小还等着吃饭呢。
筐子里海水都漏完了,走动间,生蚝的壳子互相撞击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动静。
方嫂子随手捡了一个,从兜里掏了刀出来,一撬就开了,嘴唇凑上去,吸溜——
一颗肥美白嫩水润润的生蚝肉消失不见。
方嫂子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又拿一颗。
小林也馋了,矮下身子,把头仰起来,也吸溜了一个,汁水从嘴角漏到胸口。
旁的嫂子有样学样,一边走,一边开几个解馋。
(? _ ?)
王德发关上壳子,哀叹一声,被生吞,还不如被卖出去清蒸油炸呢,起码自己还能尝尝油盐的咸淡……
小林的家,就在村东头。
他火烧屁股一样第一个冲进家门,前脚迈进去,后脚就把门又踢得合上了。
谁叫六婶子打趣说他屁股翘好生儿子……
听听,听听,多冒昧啊,这不是古时候婆婆挑媳妇说的话嘛……
嫂子们哈哈哈哈哈,笑得前仰后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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