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目光灼灼的盯着沈氏和车上的女眷，看得沈氏有点害怕。
驾车的陆柏川本能的一甩鞭子“啪！”
“干什么的？都给我走开！”
那几个人愣了一下停在原地，一个背着老人的汉子哀求道：
“求求各位行行好，给我口吃的，我们老家发大水，家里都被淹了。跑出来十几天，吃的早吃光了。”
汉子正值壮年，黝黑的脸上满是岁月的风霜，他背上趴着个小老太太，穿着青色的单衣，双眼紧闭。
其他人也纷纷哀求起来，还有哭出声来的。一时间闹哄哄的。
陆柏川的手停在半空，沈氏听了他们说的，心又软了，寻思该给他们多少吃的合适。
陆紫瑶和陆净远都走了过来。两个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大刀，晃的那些人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
陆紫瑶按住沈氏放在筐子上的手，大声说“娘，你干什么呢？我们吃的也不多！”
沈氏嗫嚅着：“可是他们…”
陆紫瑶用眼神示意她别说话。
这个沈氏，别的都好，就是太善良心又软。
既然这些人是水灾逃难来的，说不定前面还有更多。就算想发善心，也不是这样发的。天知道，她刚看见沈氏把饺子送出去的时候有多害怕。
眼下只有七八个灾民，不成气候。如果是几十个几百个灾民呢？到时候灾民要的，可不是粮食这么简单。
“你们老家是哪里的？出来多久了？”陆净远问道。
一个汉子大着胆子回答：“我们都是南阳郡牛头村的人，我们那山上发大水，冲下来淹了十几个村子。房子和地都没有了，死了好多人。”
汉子呜呜的哭了起来：“我们村有人冒死跑到镇上报信，可是等了三天都没有人来。
后来听说县里有放粮赈灾的，我们走了一百多里地赶过去。那里只有掺了石子的米汤。
到了晚上，巡逻的士兵不让我们在城里待着。打打杀杀的把我们撵了出去。我们没了活路，听人说平安郡没发大水，就一路往这边走来。”
汉子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哭声是那么悲凉，那么无助，其他几个灾民受到了感染，也哭了起来。
听得沈氏她们几个女眷都落泪了，陆柏川也红了眼眶，放下了鞭子。
陆紫瑶心里一震，没想到灾情如此严重，官府是完全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啊。她略微思索了一下。
到自己车上拉出一个布口袋，里面是一袋粟米。她把布袋扔到灾民的面前，眼神凌厉，大声说道：
“我们吃的也不多了，这些给你们拿去分。要是谁再跟过来，休怪我们不客气！”
陆净远举起手里的剑，往前一比划。
那些灾民顾不得擦眼泪，拿了粟米口袋道谢退到了一边。
蒋峰已经问清楚了方向，示意队伍出发。
陆紫瑶觉得有必要给所有人一个预警。她把事情向蒋峰做了报告，蒋峰等到路上没有灾民了。
把车队停下，召集所有人开会，他神色严肃。
“想必各位已经听说了，安阳郡发大水，许多灾民跑到平安郡了。往后路上我们会遇到更多的灾民。
你们有善心是好事，可是如果因为好心给自己惹来麻烦就得不偿失了。希望你们不要犯傻，不然，后悔莫及。”
沈氏红着脸，还是不大能理解。
她只是担心手头的粮食不够分，早知道在晖县的时候多买些粮食了。
那些老百姓多可怜呀，失去了一切，全家老小只能在路上漫无目的的流浪。
特别是箩筐里的孩子瘦成大头娃娃的样子，让她印象深刻。
陆紫瑶像是看透她的想法。
她解释道：“母亲，现在不是发慈悲的时候。你低估了人在天灾面前的底线。你听说过人吃人吗？”
“什么！人吃人？”沈氏惊恐的睁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瑶儿，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夫人，这是真的。你就听女儿的，我们要先保住自己。”陆唯真开口劝道。
一直闭着眼念佛的陆老太太睁开眼睛，认真看着沈氏：“老大媳妇，你不要妇人之仁。”
沈氏委屈巴巴的：“这…”
其实在人类历史上，人吃人并不罕见。
人类虽然是有智慧的高等生物，但是逃脱不了动物的本性。
在动物世界，弱肉强食，吞噬同类，都是极正常的自然法则。
人性复杂，贪婪、狡诈，阴暗。
在极端条件下，人为求活，不择手段。
历史上每次大灾荒里，粮食比人命金贵，为了填饱肚子，杀人根本不算什么事。
甚至易子而食，两脚羊的惨剧比比皆是。
蒋峰为了引起所有人的重视，又说了一些易子而食，灾民血洗赈灾的乡绅的案例。
听得沈氏浑身发抖，卢氏听到吃人那些，只想吐。她用帕子捂着嘴巴，才勉强忍住了。
车队的气氛沉重起来。
接下来，队伍重新做了安排，队伍前方有蒋峰和士兵的车子带头，陆家王家人的骡车在中间，最后面是士兵们的两辆车子。
每个人身上配备武器。驾车的男人把武器亮出来，起个威慑作用。
粮食都分装了小袋子，放在车里不显眼的地方。
陆紫瑶骑马跟随在陆净远身边。陆净远一身黑衣，面容冷峻。
“妹妹，待会儿遇上危险的，记得躲在哥哥身后。千万别逞英雄，明白吗？”陆净远提醒陆紫瑶。
他是担心万一对方人多，陆紫瑶女孩子家家的难免吃亏。
陆紫瑶心里暖暖的，有家人心疼的感觉真好。为了她们，她一定会拼劲全力。
她下巴高高抬起，不服气道：“知道了，你也太小看我了，不看看我是哪里毕业的！”
陆净远看她那傲娇的样子，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
后面，骡车上的黄臻儿，看到这一幕，眯起了眼睛…
过了两个时辰，天色渐暗。前方出现一座村庄。
蒋峰派了两个士兵去村里打听看有没有地方借宿。然而村里每家每户紧闭着门窗，任你门外怎么叫都不开门。
有一户被逼得急了，开口说道，最近的流民太多了，他们村里有被偷被抢的。村长下令都不许接待外人。
士兵无法，只得回来如实相告。
蒋峰得了这个消息，带着队伍到了村子边上的小河边，下令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远处，陆陆续续有灾民跟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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