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伟从床上翻起来时，江城还坐在火炉边怔怔出神。
天已大亮。杨伟大大咧咧的举起水瓢咕嘟咕嘟喝了一瓢水，才看向江城，“我昨晚没有耍酒疯吧！”
江城摇了摇头，眼眶微红。
“你小子该不是昨晚一夜没睡吧！你看你眼睛，都快滴血了。”
杨伟憨憨的挠着头下了床，掏出两支烟点燃，将一支烟塞到江城嘴里问道。
江城吮吸了一口烟，没好气的捶了一下杨伟的胸膛道，“你自我否定的样子真让我难过。”
杨伟瞬间怔在原地，红了眼眶。
我们在各自的世界摸爬滚打，摔得头破血流也毫无所谓。可是当那些本以为没人在意的细节突然被人揪出来的时候，那种独自一人承受的委屈便如火山爆发般不可收拾。
恰如此时的杨伟。
李芸早早起了床，来到家里。不曾想她的父亲已经点燃了火炉，独自一人怔怔坐着出神。
自从母亲去世后，李芸极度厌恶眼前的这个男人。
所以，这些年，她几乎断了与家里的联系。
她的父亲两鬓已经斑白，走路也开始颤颤巍巍，见李芸进屋，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起身想要抱囡囡，但是囡囡却将头埋在李芸的怀里，躲避着李芸父亲。
李芸父亲暗自叹息一声，尴尬笑道，“你们怎么起的这么早？冬天没事干，多睡一会。”
李芸抱着囡囡围坐在火炉边，恍若没听见父亲的话似的，不住张望着门外。
老人瞬间明白了，替李芸放了个茶杯，在炉子上烤了几个油饼道，“江城还没起床，昨晚我听见杨伟吐了几次，江城应该是没休息好。”
尽管是在自家，李芸却显得极其拘谨。微笑点头礼貌应允。
二人一时间陷入沉默之中。
“小云。”老人搓着手，像是鼓足了勇气，抬头看着李芸，“你们现在日子富裕了，以后能不能每月给爸给点钱？”
李芸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的父亲，昨天他们刚到家里时父亲便是一副嫌他们丢人的样子，而现在，竟然又开口向她们要钱。
李芸想起这些年，父亲只要没钱喝酒了便来找她要钱的情景，若是自己没有，便想方设法带着陌生男人来自己家，要自己跟江城离婚，不禁悲从中来，“钱都是江城赚的，你若是好意思，便跟江城说。”
老人瞪着李芸，咆哮道，“我养你这么大，你每月给我点钱怎么了？难道孝敬老人不应该吗？”
小囡囡被吓得浑身一颤，躲进李芸的怀里呜咽道，“妈妈，我怕。”
李芸紧紧抱着囡囡，看着面前面目狰狞的老人，越发失望。
恰在这时，杨伟与江城勾肩搭背进了堂屋，二人面面相觑。
李芸父亲见二人进屋，瞬间变得和蔼可亲，替二人在火炉边放了板凳，“来，来，快喝茶吃点东西。”
江城看着脸色阴沉的李芸与小声呜咽的囡囡，又看着热情异常的老人，随之不动声色的坐在火炉边。
杨伟憨憨的挠了挠头，对着老人笑道，“昨晚喝醉了，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我年龄大了，瞌睡本来就轻。现在孩子都有本事了，我老了没用了。”
杨伟只以为老人在感叹，没有听出其中的意有所指，大大咧咧道，“叔身体这么健朗的，怎么能算老了，庄子里的年轻人种地估计都比不过您。”
老人听闻，眼神瞬间冷了一分，“我年龄大了，种不动了。现在只盼着孩子们孝敬，安享晚年。”
杨伟挠了挠头，“您女婿以后可是大企业家，别说您随便养老了，就是让您大鱼大肉都没有问题。”
江城听闻，冷笑一声，看着李芸故意问道，“小囡囡怎么哭了？”
李芸看了一眼老人欲言又止，然后起身说道，“江城，我们回家吧！今天是大年三十了，我们在娘家过年算怎么回事。”
杨伟不明所以，怎么刚起床便要回家，好歹吃了饭再走啊！但是看江城的脸色，显然是不愿意多待一分钟。
杨伟起身，便朝着屋外走去。
“小云，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我就是随口一说，你若是不愿意，也没事。爸虽然老了，但家里的几亩地还是能种的。”李芸父亲见李芸丝毫不妥协，打起了感情牌，“只是，我这腰，只要一干活便疼。”
说着，便揉着自己的腰，好像真的在痛一样。
小囡囡趴在江城的肩头，“爸爸，我想回家。”
“这孩子，娇生惯养的，是不是嫌弃农村没有城镇好啊！”李芸父亲听见小囡囡的话，拉着脸说道。
江城对老人本身便没有好感，此时听见老人如此说，皱了皱眉头道，“囡囡长这么大，吃过你家的饭吗？”
老人尴尬一笑，“李芸这孩子倔强，生了囡囡也不带回家让我看，我哪有机会啊！”
李芸听闻，猛的站起身，情绪失控道，“别说是囡囡了，我从小到大，你尽过一个当父亲的责任吗？我上学那会，你只顾着自己，什么时候管过我的死活。别的孩子，每周家里都会想方设法的给带馍馍吃的，而我了，只能眼巴巴的饿着肚子瞅着别人吃饭，若不是江城，我早饿死了。”
李芸说着已经泣不成声，“这次回家，还是因为江城。他不想让我觉得我是一个人，我身后还有一个娘家。所以，我也带着仅剩的一点希望来家里。可是你了，我们刚来你便给我们脸色，若不是江城这些天赚了点钱，我们连家门都进不来吧！”
小囡囡见李芸哭，也跟着小声哭了起来。
江城叹息一声，李芸与她父亲这辈子的心结是解不开了。
李芸说完，擦了一把眼泪，“这次，你真的让我失望透了。”
说着，李芸上前搂着江城的胳膊，轻声道，“我们走吧！”
“你……”李芸父亲青筋暴起，猛的将茶杯摔在地上道，“我是你老子，这一辈子都是你老子。难道我让你尽孝错了吗？就算是我年轻的时候做错了，你也不能这样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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