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陈植之的说法，城市里的鬼道一般是城市的阴脉，阴阳两分，你没了十八年乡试考不中这样的好工具，就得先找到阳脉，它边上阴影一样，类似于人体动脉静脉的区别，阳脉找到了画出来再投影一下，也就八九不离十是阴脉了。
如此一番，城里头的老大是城隍，这就跟人体的檀中穴一样，城隍庙就是阳脉檀中，往头身四肢发散，依次找过去，阳脉经过的地方要么养人要么养树。人来人往的集市、小娃娃多的书院、还有古树聚集之处……
总之就是两人散了一天的步。
到第二天白焆不乐意了，吃早餐的时候扯着陈植之的发髻讲：“你一个人当了那么些年的神棍，怎么一个朝西城阴阳脉络图还没给整出来呢？扯着我逛街？你想跟我好啊？”
“哎呀呀，儿媳你这么说太不合礼法了！”陈植之惨叫讲。
白焆哼一声不高兴，说：“不合礼法你早点把你儿抓回来，给我行个礼嘛，烦死了，天天礼法，咱白家人可不看中礼法。”
“那你看中啥？”陈植之根本才说就后悔，答案不是明摆着的吗？
“钱和房子。”
他叹气，一边收拾了碗筷出门，一边讲：“儿媳莫气，不是我偷懒，实在是这阴脉阳脉总是在变我也没办法。”
这天天气有些阴，白焆依旧是劲装背了剑，陈植之怕下雨背了两把雨伞，跟着她一块出门，去了昨天到过城南酱醋巷。
才进巷子，一股酸菜味。
白焆其实昨天就想讲了，今天来第二轮说：“这地方能是阳脉流通处，我可真不信啊？”
“你别不信。”
陈植之指巷子里头讲：“往前走四十米，刚好九九八十一步，有棵八百年的南酸枣，我啊，每到八月八都到这里来，拿个大筐子，求老树给我点果子解解馋，哈哈哈哈……”
陈植之说着话都掉口水，一边笑一边走入巷子，说：“次次都能捡一大筐，回家熬点蜜糖南瓜……”
说着说着，他忽然不说了，巷子里南酸枣还在，树死了，一片萧瑟，飞过一只老鸦。
白焆看到死去古树，当即就要调侃他两句，话到嘴边她忽然就不说了，抬头看去，陈植之看着前方老树，脸上的笑容其实还没退，但他一双不笑的时候都让人觉得心暖安宁的眼睛，此刻直勾勾看前方，全是寒冷肃杀。
白焆从未见过这样的陈植之，心惊了一会，转为心痛，又心痛了一会，才失口喊他：“公公。”
“儿媳啊，瞧……脉又变了。”陈植之长叹一声，抬起手来，很轻一句：“来！”
天上盘旋的老鸦落下，在他手上驻留片刻，随后尖叫一声，展翅飞起，向西边方向的老舅儿巷而去。
变中有不变，不变中有万变。
陈植之的说法，大脉难变，像是城隍庙一点到青虹井，这就是大脉，差不离类似于心脏的主血管了。
再城隍庙往北去一点，就一点点，便是朝西城横贯南北的大路通马道，这样每天官车官马南来北往的大官道，肯定也是主脉通路之一，再从通马街往北一点就是中心的静安集了，还是拿人体打比方，静安集集上的……
忽然就想不通了，白焆问陈植之：“静安集上没千年古井啊？”
“边上就是雀饮渠要什么井啊？”陈植之应了声，知道她问的究竟是什么就讲：“咱家的小树就是肚脐，咱们这朝西城阳脉的肚脐。”
白焆过了好一会，才弄明白他口里的“小树”是家里那棵巨型千年老银杏。
“它就是？那不……”那不什么啊？白焆忽然自己把自己个说懵了，觉着自己能问出问题来都有问题，她心底好像认定了家里的银杏树应该是成精的啊？
她那边还在想，走到一个点，陈植之不走了。
白焆问他：“怎么？”
陈植之指面前一个大宅子，看了眼屋檐上落下的乌鸦说：“你看这宅子边没一株活草……”
“没活草又怎样？”白焆问。
陈植之道：“我觉得不大对啊？一点舒服的感觉都没有。”
“你不舒服就是不大对？你每天洗碗还说不舒服啊。”白焆说。
陈植之很用心地看了她一会，她一开始还能绷住，绷了一会憋不住笑，是骂但绝对不是生气讲：“公公。”
“唉，儿媳。”
闹完，陈植之说：“人人心里有菩萨，你既然都已经见过方外物了，当知眼睛所见非全见，耳朵所听非全听，世上自有你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但你身体里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感觉就是其一啊。”
他讲完，白焆自个好好感受了下，觉得是有不对，宅子门口的气温都比别处低一些似的。
陈植之见她不说话但耷拉了脸，知道她明白了，问：“你感觉出来了吧？不舒服？”
“是，哦！”白焆叫了声，陈植之当即有些担心问她：“怎么？”
“还饿了。”
“唉……”叹口气，陈植之上前敲响了面前大宅子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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