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祁夜司问什么，林深声都不回答他，他也不恼，她不像没醉的时候会冷冷回他一两个字，而是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他，眉头微蹙，一副很可怜的样子。
倒是有些……惹人可爱。
直到祁夜司问了一句：“你最近讨厌我吗？”
林深声点了点头：“对。”
“你讨厌我？”
林深声又摇了摇头：“我不讨厌你。”
“那为什么你好像生我的气又说没有？”
林深声又不说话了。
“那你就是讨厌我。”
林深声似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的样子，最后蹦出两个字：“没有！”
祁夜司叹了口气，正要起身去给她拿碗醒酒汤，右手就被林深声抓住了。
她有点着急道：“我说了我没有讨厌你！”
祁夜司又坐了下来，唇角勾起笑意：“我知道。”
得到他的回答，林深声放开他的手，反被祁夜司握住，她挣脱了几下也没挣脱掉。
祁夜司看着她，温声哄道：“深声，你想说什么就说，我知道你平日老觉得自己不被看重，所以你有的你生存之道，你很少为自己说过什么，可是我认为，你也可以为了很多事情去辩驳、为了自己去讨说法。”
即使是像上次对他的哭诉，哭着说也没什么，诉求说出来才是真。
就像她可以为柳芳儿查案、为许初初帮忙找残魂、为月霜送去地府投胎转世、为小花帮她给她娘治病，她可以为了别人的诉求而奔波，也可以为了她自己去辩一辩。
“好吗？你的想法，至少对我来说很重要。”
林深声虽然觉得头晕晕的，听他说了好多，最后一句她听得真真切切。
几百年来，她一直觉得自己人微言轻的，在地府的时候只要做好自己的小事就可以了，虽然地府的人都对她很好，但她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走，或者投胎转世重新生活，她觉得自己或许终究不属于那里，也不会有很多期待和要求。
离开了地府更是维系好自己小人物的身份，她来人间一趟其实喜欢了好多东西，她喜欢在去柳府之前吃的那碗馄饨、喜欢在茶楼吃到的瓜子、喜欢在姝月山庄穿的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
她……从来不曾向别人吐露过一丝这些感情，她觉得说了也无关紧要，说了也不会被别人放在心上，很多事自己放在心里就好了。
所以她更不会对别人要求什么，即使祁夜司当日对她的嘲讽，她也就当“听听就好了”，直到那一日，受不了太多委屈在他面前哭诉，他也温柔地听着，按着她的要求来尊重她，再也不嘲笑她了。即使如此，林深声也还是没对别人或者对祁夜司有什么要求，昨天问的那句，是她这几百年来第一次带着一丝丝期待和一点点请求般的疑问，但是祁夜司的回答并没有像她期待的那样。
她有些失落，想质问又觉得自己太过矫情，又怕质问了之后结果也是那样。她便闭起嘴巴，生自己的气，又不知道该怎么“面无表情”地面对祁夜司，所以闷闷着不说话。
今天，他说她的想法对他来说很重要，林深声头一次觉得，或许自己说的话，会有人真的放在心上呢？就像上次让祁夜司不可以再嘲笑她胆小、贪生怕死一样，他不也没再那样了吗？其实……她觉得偶尔说一说自己的想法，让别人听听，也挺好的。
说就说吧！矫情就矫情吧！就当现在喝了酒说的胡话也行！
林深声微微抬起头，她张了张嘴，还是问那个问题，只是换了个问法。
“祁夜司，如果我不是你师父的女儿，你还会对我好吗？”
祁夜司听完似是笑一般叹了一口气，她原来是在纠结这个问题。
“你笑什么？很矫情很可笑吗？”林深声看他居然笑了，有点恼。
“不是。”祁夜司对着她的眼睛道，“我承认，我一开始认识你救你，是因为你是师父的女儿，后来，我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我认识的是林深声，不单单只是师父的女儿，我认识了一个看起来胆小怕事却敢指责我的林深声，认识了一个看起来什么事都不想掺和但会及时伸出援手的林深声，认识了一个害怕自己犯过错但现在会站出来面对的林深声。所以，后来你是不是师父的女儿，对我来说，既重要也不重要。”
林深声听着他又说了一大堆，本就脸热的她觉得脸更烫了。
她干巴巴地眨着眼睛，心道：这是我吗……
祁夜司又问了一句：“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林深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还生气吗？”
林深声：“本来就没生你的气。”
“那还理不理我了？”
林深声惭愧低下头，道：“不会那样了。”
祁夜司道：“那我去给你拿一碗醒酒汤。”
他放开林深声的手，站起来看了看她两眼，走了出去。
林深声躺下，怎么好像每次自己“无理取闹”之后祁夜司都能很耐心地跟她分析问题呢？他仿佛是个通情达理的母亲一样，林深声摇了摇头，什么母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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