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映东被她这么一提点，突然反应过来，赶紧弯腰俯身把沈故言往椅子上让：“吃、吃，沈大人请上座。”
沈故言无奈，只好在他过分热情的关照下坐了下来，楚长欢坐在他两臂外的距离，吃着他一早剥好的蟹肉，感受到他的目光，弯起眉眼，给了这个苦力一个笑模样。
王映东给沈故言夹菜，无意中瞧见了他们眼神的交汇，看了看沈故言又看了看楚长欢，表情有那么点呆滞。
“你看我做什么？”楚长欢的目光落在王映东身上，笑着问道。
“姑娘……”他搓着指头，好像是在进行什么努力地思考，半晌才看向沈故言，诚恳道，“沈大人的表妹，很是与众不同。”
问题明明是楚长欢问的，
可他回答的却是沈故言。
被当作空气的楚长欢送了他一记白眼，继续闷头吃蟹
沈故言轻笑一声，正色道：“梁诚一案，她出力很多。”
王映东愣了一下，赶紧起身和楚长欢见礼：“原来如此，是下官疏忽了，多谢姑娘。”
“好说好说，”楚长欢弯弯眼角，“既然要谢，不如在我们走之前，再多请我们吃几顿饭？”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王映东忙不迭地点头。
见他这么好说话，楚长欢喝了口茶，又道：“还有，自从我和我哥过来后就一直围着案子转，都还没有怎么逛过姑臧，你……”
王映东福至心灵地接过话头：“虽然下官对姑臧县不是很熟，但既然姑娘开口，下官一定仔细安排，让二位在姑臧的这最后几天玩儿得开心，玩儿的满意！”
楚长欢扬扬眉梢，目光流转间，有意无意地往沈故言身上瞟。
他正动手剥着第二只蟹。
如果不是碍于王映东还在场，她真的很想问问沈故言，确定王映东这种遣词造句的能力可以当上榜眼？
这让她不得不开始怀疑沈故言探花郎的含金量。
这么想着，她又重新看回王映东，从前的刑部员外郎，挖了三年的矿，是四书也没了，五经也没了，迎上她的目光，他就像个憨憨傻傻的田间汉子一样，露出八颗大牙，嘿嘿一笑。
后来沈故言又和他交代了些什么，楚长欢懒得听，就一个人溜达到了连廊上，和风拂过连廊上的铃铛，叮咚作响，楚长欢的目光也被这只铃铛吸引了过去。
这里原先是梁诚附庸风雅的地方，借用“雨霖铃”的名头，还在房梁上系了许多铃铛，王映东接手了后嫌它们吵闹，就做主把那些烦人的铃铛都卸了。
楚长欢眼前这个，算是唯一一只漏网之鱼。
她凑上前仔细打量着这只铃铛，它由纯银打造，铃身雕刻着两朵扶桑花，铃舌部分则做成了蛇的形状，它倒吊着，吐出长长的信子，乍看上去确实能以假乱真，如果是个胆子小的，怕是会被吓哭。
而楚长欢，她非但不怕，还好奇地拨弄铃舌，声音响作一团，很快就吸引了沈故言的注意。
王映东皱起眉头，扭头斥责起一旁的副手：“不是让你把所有铃铛都处理了吗？怎么还有一只？”
听到这话，楚长欢回过头，好奇道：“为什么要处理？你不喜欢？”
王映东赶紧摆手：“不是不是，主要是这些铃铛做工精美，每个看上去都价值不菲，只靠梁诚那点儿俸禄绝对是买不了这么多的，所以，下官觉得这些都是梁诚受贿的罪证，就想着把他的这些证据都收集起来然后一并交到玉京。”
楚长欢摸着铃舌，深深看了他一眼。
王映东挠挠脖子，结巴着继续说道：“当、当然，下官也是嫌它们吵，稍微有点儿风，它们就能响个没完。”
楚长欢笑了笑，又问：“你就这么讨厌梁诚？”
王映东立刻正了脸色，还比起三根指头放在脸旁：“我对梁诚的厌恶，那可是天地可证，日月为鉴！”
楚长欢扬扬眉头，和沈故言对了一眼，又道：“不过这只铃铛我还挺喜欢的，你若是不喜欢，不如把它送我？”
王映东愣了愣，下意识看向沈故言。
后者垂眸饮茶，默不作声。
“当然可以，”他回过神，忙不迭地点头，手臂一挥，爽快道，“姑娘多看看，还喜欢这儿的什么，一并拿走，想拿多少拿多少。”
“你倒是挺大方的，”她难得夸他，弯着眼角转身取下铃铛，反手挂在了腰间，“不用，这个就够了，回去绑在我床上，我也想听个响。”
王映东嘴角抽了抽，再一次看向沈故言。
他可太想问问沈故言，他这个表妹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他可太知道那些铃铛的模样了，一个比一个吓人，怎么会有姑娘家喜欢这种东西，还要挂在腰上当禁步，挂在床上当帷帐？
晚上起夜看见一只毒蛇吐着信子，真的不会吓死自己吗？
可沈故言只是淡淡瞥了眼楚长欢，又安安静静地收回目光。
他这个当表哥的都不劝几句，他这个外人又怎么劝？
劝了，还显得他小气。
于是乎，他也只好弯起嘴角，随着她的意思笑着应道：“姑娘喜欢就好。”
话落，目光流转间，他后之后觉地看见了楚长欢背后的那抹橙黄色的夕阳，这才想起沈故言的眼疾，一拍脑门，赶忙说道：“呀、光顾着和沈大人说话，竟然忘了看时辰，大人、”
“那是什么？”
楚长欢出声打断了他。
沈故言顺着她的手指向前望去，王映东看了眼沈故言，起身几步走到楚长欢旁边，他身量比楚长欢高不了多少，只能垫着脚尖努力张望。
河边，似乎有很多人，还有很多星星点点的光。
“是……”他哽了一下，不敢胡乱猜测，又看向他的副手，“小肆，你知道得多，你去看看他们都在月溪河边干什么呢？”
那个叫小肆的副手跑到廊上瞧了一眼，拱手道：“回大人的话，今儿是扶桑日，也是龙神的诞辰，百姓正在月溪河上放河灯祈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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