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问这个？”布莱恩有些不解。
陆平安打了个哈哈，“没啥，就问问。”
布莱恩倒真是皱着眉头思索起来，“那要看为了什么人吧。”
“有的人走了就是走了，我们留不住，也就不用太过在意。”
“可又有些人我们舍不得他走，于是就只能想尽办法让他留下来咯。”
“即使失去生命也无所谓？”陆平安问。
布莱恩耸耸肩，“即使失去生命也无所谓，有的人认为生命很重要，把活下去当成人生的唯一主题。”
“并不是说活着不重要，这当然重要啊，人没命了就是真没了。”
“但人活一辈子，把命留到现在，总得为了点什么东西吧，如果只是为了活而活，那也太没意思了。”
“每个人都有那么些个理由，可以让你豁出命去，你活到现在，就是为了等到那天那刻，为了某个人或者某件事，把命压上枪膛。”
陆平安默默灌了口酒，心说自己之前怎么没发现布莱恩还有当哲学家的天赋。
他转头再次打量起面前的男人，他一头干练的白色短发，身上披着的是专门定制的黑色风衣，那张脸略带沧桑，却又显现着成熟男人的张力。
“你不去当忧郁诗人真是可惜了，”陆平安赞叹，“那布莱恩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可以豁出命去？”
布莱恩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擦了擦嘴角的酒渍，笑道：“你想知道吗？”
陆平安点头。
布莱恩伸手摸了摸脖子，转身的同时将衣领掀开。
陆平安眼神一凝。
在那头白发的下面，印着一道略带古朴的铭文。
铭文呈诡异的暗紫色，像是壁虎般爬在布莱恩的脖子上，铭文的下半部分被隐藏在宽大的衣服之中，陆平安虽然看不见，但看着尾部的粗壮程度就知道应该不会太短。
“这是什么？”他问。
他可不相信布莱恩会为了一道纹身而豁出命去。
布莱恩转过身来，一边喝酒一边笑，“这就是我活下去的理由啊。”
陆平安神色无奈。
“好了，不逗你了，”布莱恩说，“这东西叫鬼纹，你也可以看做是一种诅咒吧。”
“对亡国者的诅咒。”
陆平安听得云里雾里，什么鬼纹，什么诅咒？
布莱恩继续开口，“这东西本来就不是你应该接触的，毕竟太罕见了。”
“我有跟你讲过我的童年吗？我记得应该没有吧。”
“我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国家，叫作埃俄比亚。那里四面环海，第二次世界大战和好几次工业革命的风都没有吹到那里，就连好几次探索新大陆都没找到我们。”
“直到20世纪中旬吧，那时候美国的旅游业刚刚开始发展起来，航海家们突然看见远处有一座岛，那里风景秀丽，棕榈树的树荫搭在地上就像是城堡，沙滩上的螃蟹有手掌那么大，那的姑娘也真的像水般温柔。”
“于是后来开始有外人过来，我们与他们语言不通，但好在文明社会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美国的翻译官们花了好几年的时间，终于勉强学会了我们的语言。”
布莱恩讲的很慢，但却很有感染力，恍惚间陆平安似乎真的来到了那座小岛，秋意浓稠，余晖脉脉，月色爬上窗台，他被阳光包围，日落之前海鸥满天的海边，白浪抚摸着沙滩。
“后来呢？”
“后来那座小岛开始与外界建立联系，等到我出生时，她已经在向城市化迈进了。”
“我的父亲和母亲很有远见，做啤酒的父亲花了大半辈子的积蓄把我送上了去美国的船只，让我去那边读书，大都市的生活是奢靡的，但那只针对于有钱人。”
布莱恩突然失笑，“我的父亲和母亲没什么文化，他们只知道在网上看到的那串留学一年需要的数字，却忽略了后面的单位——埃俄比亚币和美金的汇率那时候是24.3:1。”
“他们给我的钱只够我交学费，但日常的开销根本不够，我内心的骄傲也不允许成年的我再开口向他们索要钱财。”
“所以我选择去打小时工，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18岁那年还在超市当收银员。”
“原本生活还是很平静的，直到某一天，我不再收到父亲通过船上的朋友给我邮寄来的啤酒——我那时还不爱喝酒，只是父亲除了给我邮点酒以外就很难再为我做什么了，我不忍心把这唯一一点他力所能及的事揭穿，于是就跟他说我喜欢喝酒。”
“一开始我还不甚在意，可能只是生意太忙，父亲给忘了，直到我给他们发的短信没有回应时，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所以我打算回去一趟，可我翻遍了整个互联网，都没有再找到我故乡的名字——她就像是在这个繁华的世界消失了一样。”
“与此同时我的背上突然出现了一道古怪的纹路，也就是刚刚你看到的鬼纹，学院的人也在这时候找到我，我才明白了这一切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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