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西州迎来了一场史上最大的官场清理。
从前朝开始积怨已久的苛政，齐王和季宛宁从到达西州到完全废除，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西州官员下马，连根拔起了许多幕后势力。
牵扯其中的朝廷官员大大小小一百多人，全被一一清算。
齐王和季宛宁在此之前，足足准备了一个月，不仅从北州借调了大量守备军，还亲自扮演行商深入当地搜集罪证。
原本齐王是打算循序渐进，将这场清洗的影响降到最低的。
但当看到北州大营为了五百匹战马被司马监推三阻四，却私自将战马高价卖出给前来买马的富商，最后将马户交上来的次马作为战马交付给北州大营时。
齐王忍不了了。
西州的毒瘤已经烂到了芯子里，再不拔除，危害的就是整个大燕。
于是，没有给西州官员一点准备的时间，季宛宁直接用借来的兵将西州州府围了。
抵抗者全部斩杀。
紧接着，马不停蹄地开始清剿马匪。
齐王则端坐后方，实施新政。
马户和农户重新分配草场和土地，三年之内不用交税。
不仅如此，朝廷还会提供种马。
那些手上没有人命的马匪，朝廷不予追究，可以回归家乡重新种地养马。
此新政一出，一半的马匪都跑回了家乡。
有地可种，有马可养，谁愿意朝不保夕刀剑舔血。
季宛宁这边，对于那些冥顽不灵、无恶不作的马匪，一律杀无赦。
半月后，他和红缨碰了面。
红缨的寨子里大多数都是老弱妇孺，他们就算回去，日子也会过得很艰难。
所以新政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没有想着要回去。
因为抢劫了乔星，寨子这个冬天的开销省一点花还是可以温饱度过的。
但是朝廷这样大的剿匪力度，他们明年的处境堪忧。
想通这些，红缨当晚就去了季宛宁的营地。
红缨见到季宛宁的时候，惊讶了一瞬。
没想到这段时间让各路马匪闻风丧胆的季将军，竟是个哥儿。
季宛宁从乔星口中听过红缨的故事，对她是带了点欣赏的。
季宛宁惜才，也不和她废话，直接问她愿不愿意前往北州投入军营，他们寨子里的人都可以去。
“我……我是罪人之后，贱籍。”
红缨埋首，她此次前来是想自投罗网，换取寨子里其他人的安全。
“你祖上可是姓霍？”
季宛宁问她。
红缨怔了怔，然后才用力点头：“是！我祖父是霍镇恶。”
季宛宁闻言有些动容：“你是霍老将军的后人！”
虽然先前有猜测，但是真的知道后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今上早就赦免了你们一家，竟是没人通知你们吗？”
“您说什么？”
红缨惊愕不已。
“我夫君一直觉得霍家是被冤枉的，几年前就尝试为霍家翻案，只是因为事情太久远，案件重启许多证据缺失。最后今上便开恩赦免了你们一脉的罪责，后人照样可以科举入仕。”
红缨红着眼摇了摇头：“没人，没人告诉我们。流放之路漫长艰险，十不存一。祖父到西州之后没多久就郁郁而终。
我父亲是活下来的最后一个孩子，我母亲是当地农户之女，为了嫁与我父亲自愿入贱籍。
若不是，若不是这样，他们也不会死……”
似乎是想到悲伤的过往，红缨几度哽咽，但是倔强如她终是忍着没有掉一滴泪。
“将军您刚说，是您夫君促成的赦免一事，敢问您夫君是哪位大人？”
虽然他们一家到最后都不知道有人在为自己翻案，但是恩人的名字她也一定要记住。
“我夫君是齐王，当今圣上的胞弟。”季宛宁认真回答，语气里还带了一点骄傲。
他的夫君虽然不能武，但是是天下的好王爷。
红缨杏眼圆睁，令马匪闻风丧胆的季将军，竟然是齐王王妃？！
是她井底之蛙了。
她郑重地向季将军单膝下跪，双手抱拳：“红缨感念齐王和季将军的恩德，甘愿携全寨七十二人归顺朝廷，誓死扞卫大燕江山。”
这七十二人没有包含老人小孩，她想的是他们要去边关，老人孩子不能跟着吃苦。
季宛宁将她扶起。
“小星跟我说过你们寨子的情况，其他人你不用担心。如果他们愿意就随你们去北州落户，如果不愿意，留下来也行，按照新政来分配草场田地，种地养马随他们自愿。”
“季将军……”红缨闻言已经泪目了。
如果他爹娘也能活到这个时候该多好。
只是将军口中的小星是谁？
红缨好奇，又不敢问。
“哦，对了。小星说他的货物和钱财是自愿赠送给你们，所以不用上缴给朝廷。”
季宛宁对她眨了眨眼睛。
红缨想起那个被秀兰抢回来的少年，脸一下子“唰”地红了。
-
半年后。
北州边境集市。
高瘦挺拔的年轻汉子将所有货物整齐排列好，等着开市后客人来挑选。
这是北州最大的互市市场，吸引了天南地北的商人。
乔星这次被家里逼着过完了一整个冬天和春天才允许北上，还派了三十名护卫跟着。
但这种地方，鱼龙混杂。
说不定看似不起眼的小摊贩，实际是某个小国的贵族子弟。
人人都有护卫，乔星便也显得没那么特别了。
只是他在家被乔雨和顾锋好好养了半年，肤色比行商的时候更白了，本来就和他爹爹一样长了一双桃花眼，还穿的都是他爹和小雪给他置办的衣物配饰。
在一群魁梧的外夷人中实在是显眼极了。
美貌是一把双刃剑。
来他这里买东西的人多，来找麻烦的也多。
这不，刚把一匹上好的绢布卖了个好价钱。
马上就有四五个大汉围了上来，拦住了那个买了绢布的姑娘。
“姑娘，这匹布我们铺子只卖二两，这小子卖你二十两摆明了就是坑你。”
乔星闻言皱眉。
这绢布他从青州运过来，成本就不止二两，这群人就是故意来找茬。
“姑娘，若是您觉得亏了，可以原价退给我去他们铺子买，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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