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胖橘当然只会比姜莘莘看得更明白，所以他提前做好了打算，既然两人打算合作一回，他也就不瞒着了，“摊丁入亩，火耗归公推行很是顺利，如今能闹出大动静的，便是废除奴籍了。”
“朕打算废除乐户、丐户、惰民、疍民、世仆、伴当的奴籍，让他们归入民籍。”
顾名思义，这些名词不用姜莘莘去宜修的记忆中搜索也能明白背后指代的是什么样的人群，她更加知道大胖橘这一手到底会掀起多大的波澜，“别的不说，光是世仆这一项，皇上能顶得住来自包衣旗跟宗室乃至勋贵们的压力吗？”
姜莘莘是真觉得好笑，“包衣才是最大的世仆群体啊。”
宋朝的时候废除了死契，仆人全靠雇佣，可宋朝过后情况就很不一样了，到了如今的满清，死契反而是最常见的一种奴契，所以姜莘莘在听到大胖橘说要废除世仆的奴籍，才会觉得好笑。
甚至正如姜莘莘所言，包衣旗的所有人本身就是专门服务于皇室的世仆，尤其是上三旗的包衣，他们直接充入内务府，男子还好，总少不了做官的机会，可是女子就不同了，她们几乎都要经历小选进宫做宫女。
情况好一点的二十五岁也就被恩准出宫嫁人了，情况不好的就要等到三十岁，甚至一辈子都出不了宫，而且就算如此，她们依旧要为家族下一代的女孩子奉献。
在大胖橘颁布关于包衣女子充入后宫的法令以前，包衣女子们好歹还有成为嫔妃，剩下皇子或者公主，为更高的分位冲一冲的余地。
如今大胖橘规定包衣女子所出的男孩儿没有继承权，甚至包衣女子的分位都定死了，她们娘家还必须移出内务府，如此一来倒是断绝了包衣女子祸乱皇室的可能，可也断绝了包衣女子们的前程。
旗人女子之所以尊贵，就是因为她们必须要经历选秀，不管是小选还是大选，总归有机会让她们高嫁，让家族获得巨大的收益，所以旗人出身的未婚女性在家的地位不低，满洲姑奶奶的尊贵也是由此而来。
大胖橘却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他只会迎难而上，“皇后多想了，废除奴籍之事朕势在必行，最多，朕退一步，让这些人三代过后才可科举。”
“至于包衣，包衣男子本就科举自由，只是满洲大族也终究比不得汉人有先天的优势，所以朕才想要多找些事情来做，让那些人不得闲暇，不得生事。”
这个思路很是正确，姜莘莘很是赞同，“眼下臣妾倒是希望那位心上人的准噶尔可汗是个有血性，干脆对咱们大清宣战好了，如此一来不知道多少人愿意上战场立下军功呢。”
大胖橘也是这样想的，甚至已经发动粘杆处在准噶尔四处行动，只是目前来说暂时没有他想要的消息传来，不过他相信自己培养出来的粘杆处的本事，准噶尔对大清宣战，那是迟早的事。
甚至他预想中的江南跟东南地区乃至越南的动乱，都是催动准噶尔开战的重要一环。
所以此时此刻，姜莘莘相信不管大胖橘做出废除奴籍的决定真实原因是什么，总归他是一定会废除奴籍就够了，那么她也不介意为大胖橘提供更多的便利：“臣妾打听到了，西洋人除了喜欢咱们的丝绸、瓷器跟茶叶以外，还喜欢咱们的白糖。”
“他们嗜糖如命，恰好广西甚至云南很多地方都适合种植甘蔗。”
大胖橘看向姜莘莘的眼神里除了诧异，多少又带上一点怀疑了，“皇后的消息倒是比朕还要灵通啊。”
姜莘莘无语望天，心下叹了一口气，说道：“臣妾出海虽然只是为了查探一下情况，可到底也是想要赚钱的，怎么可能不提前多打听打听。”
解释到这里就够了，多余的话姜莘莘也不想说，不过大胖橘的疑心可没那么容易打消。
最开始的时候，宜修是大胖橘的侧福晋，是为他生儿育女的知心人；后来半路冒出个柔则，宜修就成了第一个被他牺牲的人，而宜修跟他的那个孩子，是第二个；等到柔则去世，宜修就只是被柔则亏欠的血脉亲人，是乌拉那拉氏荣耀的象征。
等姜莘莘来了过后，她最先是一个打乱了大胖橘不少盘算的疯子；然后是被大胖橘亏欠了的对象，还是一个不小心恐怕会闹出很大事端的那种危险人物，需要他小心安抚；再后来年世兰被彻底压下去了，大胖橘的脑子也越来越清醒了，姜莘莘就逐渐走向被大胖橘戒备的对面。
如今，大胖橘眼中的姜莘莘，已经完全成了一个需要拉拢的盟友了。
也幸亏姜莘莘没孩子，也没打算抱养后宫嫔妃的孩子，甚至主动跟乌拉那拉氏拉开了距离，还表现得一副有仇的样子，不然大胖橘端看她针对老十四府上孩子们那样利索的手段，就该筹划让她病逝了。
当然，说起姜莘莘针对老十四府上孩子们的手段，她当然是有话说的，那还不是太后不做人，非要用弘晖来威胁她嘛，这要不是她即使让江福海出去给弘晖迁了坟，太后当时的威胁暂时只停留在口头阶段，她非要直接动手不可，哪能用那么迂回的手段。
大胖橘过来一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却也跟姜莘莘彻底离了心，两人从此再没机会做什么和谐夫妻，甚至利益共同体都是建立在姜莘莘主动低头的基础上，而如今姜莘莘决定了以后要走的路，那点儿面子情都懒得维护了。
大胖橘是一个皇帝，一个高度集权社会中说一不二的皇帝，从前他愿意再三服软，一来是姜莘莘始终在后宫折腾，并没有将手伸到宫外，二来也是因为姜莘莘最开始流露出来的生死看淡的模样，激发了他的愧疚之心。
如今情况不同了，姜莘莘的手已经完全伸向了宫外，甚至还主导了大清跟蒙古关系的变化，是大胖橘必须戒备也必须拉拢的对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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