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位!”,弥撒一声断喝,先以肩扛开那一下牵引。他并不试图反撕风,只把剑扎地,借着剑身的弯曲弹性“蹬”出半步空隙,向侧挪。
李凤熙被风扯得脚背发疼,她不去迎风,反将剑横在小腿外侧,低身、沉胯、斜切步,脚面贴地,像在极窄的潮里抽走一寸安身之地。她的剑尖在地上轻轻一点,借点拔身,硬在风中撑开一个细小的立足之处。
青懿晟不浪费力气,整个人微侧,刀背贴肩,借风势旋身,旋到第三步时突然逆一下,刀锋贴地轻抬,抬出的非人,是她自己的重心。她像一片贴浪的薄瓦,从风缝里再抠出半寸活路。
林辰三剑入鞘两把,只留冰霜在手,剑身斜立。寒意从刃脊渗出,不与风争,只把脚下那一圈地面结了一层薄霜,不是为了冻住风,而是为了让鞋底抓住地。下一瞬他孑然一握,熔岩剑从冰霜下冒头,热与冷在足下相抵,像钉子钉进更深的岩层。
玄无月尝试打指,响声在风里立刻被扯碎。她轻收术,靠近李乘风,掌心落在他肩胛后缘,轻轻地依靠在这个男人的肩上。
李乘风稳住自己和玄无月之后。修罗剑竖起当胸,剑面迎风,刃背向己,整个人像一面极薄的盾,向那口黑漏斗斜斜插入。风把剑压得弧出一线,他顺势再进半步。再进半步,便到了奈萨里奥剑锷的对面。
两人之间,只有两剑之距。
“你以为断缰就能多活一息?”,李乘风的声音被风切得很轻,却直穿到对方盔下。
奈萨里奥没有答。他把黑剑从地里抽出,端平,极低极低的一个架势,像在古书中看到的求生一剑。这一剑并不华丽,却把他所有的力与心,藏在了最省话的线路里。
李乘风看懂了。他并不后退,相反地,他让修罗剑更直,直到风在剑上已无角可借。他要在最直的线里,赢过对方的最直。
刹那,两剑同出。黑铁与修罗的刃,像两条细雷,在渊井心脏处撞在一起。
那一下,连骨壁的纹路都停了半拍。
接着,骨龙落下巨翼,渊井轰然一收,所有人同时往内坠了一寸。
弥撒闷哼,金血味冲到喉头;青懿晟的肩又被翅尖擦出一道血线;李凤熙手腕一麻,剑几乎脱手;林辰腰背一紧,熔岩在足底噼啪作响;玄无月被风掀得踉跄半步。
李乘风嘴角渗出细细的血。他的剑没有落下,但虎口已经裂开第二道口子。奈萨里奥盔下也溢出一线黑红,那是刚才直碰的代价。他们都没退。
“……原来你也会疼。”,李乘风低低道。
“守护从来是会疼的。”,奈萨里奥答。
骨龙在这时发出一声更长的啸。它不再俯冲,而是猛地贴地划翔,翼尖刮过地上的骨纹,火星一路洒开。渊井的风忽然断层,由下而上分成两股对冲的旋,像两条黑蛇相咬。中间一线,诡异地成了无风的空白。
奈萨里奥踏入空白,黑剑一压,这是为他量身定制的斩击。李乘风若去挡,必在空白里失了借力,手上只剩真骨肉;若不挡,其余人就难免会陷入混乱的风暴。
弥撒抢在他前。把身躯横了半寸,剑从腰间起,斜上至颈侧,毫不花巧的一迎。黑剑压下,他几乎是以身去扛,肌肉与骨骼同时响了一下,整个人向后滑出两步,脚跟在地上拉出两条深痕。他梗住了这一剑,却也被硬生生砸得五脏翻腾。
“弥撒!”,李凤熙惊叫。
弥撒摆摆手,没看身上的血。他那双金色的眼,只盯着对方的剑尖不松。
“还没完。”,他说。
奈萨里奥不追弥撒。他的目光穿过众人,落到玄无月身上,那双银眸在风里很静。他轻轻侧头,“时间……你也来阻我?”
玄无月没有答。她只是下意识地把手按在李乘风背上,像在极夜里找人稳一稳心跳。
“那便一起埋。”,奈萨里奥低声。
黑剑再次扬起。骨龙配合,翼根一扣,整个殿室的风向同时改变,不是向心,而是下压。四面八方的力道变成了一口井盖,生生压下来。
众人同时跪下一膝。不是屈,而是力所逼。
李乘风的剑仍在。弥撒的肩在抖,却没有倒。青懿晟将刀横在膝侧,刀背顶住下压的风。李凤熙横剑护住乘风足侧,那一寸地不容失。林辰咬牙,把熔岩与冰霜同时灌入足底,与大地“粘”成一块。玄无月的手,终于失了温。
奈萨里奥落下第三剑。
黑光压顶,风声尽湮。
殿中似乎只剩两种声音,无词的金铁声,和极轻的呼吸声。
这一剑未尽,众人已被压得近乎伏地。井盖再落半寸,便是绝对的静止,进入他所谓守护的黑底。
也在此时,极远却又极近的地方,响起一缕轻微得不像声音的弦。不知来自何处,像从骨里,又像从心上,顺着每个人握刀握剑的虎口,拨过一下一样。
奈萨里奥盔下的眼光,第一次微微一震。他像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某个夜,山风过峡,谁在火堆旁轻弹一支短曲。那时候,这个世界还没被他分出守与毁的颜色。
微一震不足以救命。剑仍在下压,黑井仍在合口。
众人已至极限。
“乘风,给你十息的时间。”,玄无月的声音很轻,像潮水尽处的一点浪花。
李乘风不回头。他只是把剑握得更紧。
“知道。”,他道。
黑井合拢,里面光仍有半分,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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