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关推着刘青山,在陵园里慢慢走。每一块墓碑现在都有了名字,有了故事,不再是冰冷的石头。
“老爷子,有件事我好奇。”老关问,“您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刘青山从怀里掏出个发黄的小本子:“这是营长留给我的,上面有他画的简易地图。他说,要是他们都牺牲了,就按这个地图找到他们,替他们看看新中国。”
他翻开本子,里面夹着张照片。照片上,三百多人站成几排,都年轻,都笑着。照片背后有一行字:“1948年秋,于关家庄。此去若不能还,魂归此处。”
“他们早知道回不来了。”刘青山说,“但还是去了。”
陵园建好了,青松翠柏,庄严肃穆。门口立了块大石碑,上面刻着三百二十七个名字。最顶上是一行大字:“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刘青山在陵园建好后第三天去世了。按照他的遗愿,他被安葬在“327”号墓碑旁——那是最后一块空着的位置,他给自己留的。
关家庄的人轮流守陵,老关是第一个。每天清晨,他都会把陵园打扫得干干净净。清明节、烈士纪念日,来的人最多。有学校组织学生来扫墓,有部队来宣誓,更多的是普通人,默默献上一束花。
陈老板的度假村没建,但他在附近投资建了个农产品加工厂,用的是关家庄的粮食和山货。厂子门口立着块牌子:“英雄岭牌,让烈士看着我们过好日子。”
关山没出去打工,他承包了村里的山地,种果树,养土鸡。他的商标,就是陵园门口那块石碑的图案。他说,每当遇到困难,就去陵园坐坐,听听风声,想想那些在更困难的时候都没放弃的人,就又有劲了。
又一个清明,细雨纷纷。老关带着孙子来扫墓。孩子五岁了,会跟着大人鞠躬。
“太爷爷,这些人是谁啊?”
“是英雄。”
“什么是英雄?”
老关想了想,指着远处的山,近处的田,脚下的路:“能让咱们安安稳稳站在这儿的人,就是英雄。”
孩子似懂非懂,但很认真地在每块墓碑前都放了一朵小野花。
雨停了,太阳出来,照在墓碑上,照在青松上,照在这片英雄长眠的土地上。风吹过,松涛阵阵,像是低语,又像是歌声。
老关想起刘青山说过的话:“土地是有记忆的。你踩上去,能听见几千年的脚步声。有农人的,有士兵的,有孩子的,有老人的。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活过,爱过,战斗过,死去。他们的血渗进土里,他们的故事长在庄稼里。所以这土地是热的,是有生命的。”
是的,老关想,土地记得一切。记得苦难,记得抗争,记得牺牲,也记得生长。记得那些倒下去的人,也记得那些站起来的人。记得过去,也见证未来。
而他们,活着的人,要做的就是记住,然后好好活着。在英雄注视的目光里,把这片热土建设成他们当年梦想的样子——没有战火,没有饥饿,每个人都有尊严地活着,每个孩子都能读书,每个老人都能安度晚年。
这才是最好的纪念。
太阳升高了,照得整座山岭一片金光。墓碑静默地立着,像三百二十七个哨兵,守望着这片他们用生命换来的土地。而在他们守护的这片土地上,炊烟升起,鸡鸣狗吠,孩子欢笑,庄稼生长。
生活,正以他们当年梦想的方式,继续着。
老关牵着孙子的手,慢慢走下山。身后,松涛阵阵,如歌如诉,如三百二十七个声音在轻轻说: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当年想要守护的。”
“看到了。真好。”
喜欢土地上有曾经记忆请大家收藏:(m.x33yq.org)土地上有曾经记忆33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