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本是自己理亏，柳扇走过去的脚步越发小心，虽然最多只扣钱和被说几句，但尚未转换过来的单纯思维仍让他为此心虚。
然而错误不可能不去面对。
柳扇走到钟秦面前，礼貌地喊了声老板，随后便想走进办公室，揭过这茬。
“欸，等等，你等等。”然而钟秦显然不想就这样轻易揭过，他见柳扇迈步就想离开，叫住他。
柳扇停下脚步，头皮发麻。
钟秦作为老板对下属天然有种威慑，况且他说话常常夹杂施压，让听着的人感觉不舒服，却又不能发火。
“抱歉，今天起得迟了点。”柳扇老老实实，像个学生被老师单独叫到教室门口那般拘谨，他也没找什么借口，实话实说就是起晚了。
当然，往前推就是昨晚上游戏玩多了。
“啊不不，不是这个。”钟秦一拍脑门，急忙否认，大冬天的，他额头上竟有些汗水，听着柳扇给自己道歉也不敢应，脚步错乱地转了个圈，“我是想说……”
“你……”
“就是你家……”钟秦像平时开会那样，手腕在胸口转着圈不停划动，但此刻他全然失去平时开会时的意气风发和坦然自若，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钟秦也确实吐不出来。
昨天他看见柳扇上了谢家的车，虽然没看见开车的是谁，也不知道柳扇处在什么地位，但在这，和谢家沾上关系的，都不是他们家可以比拟的。
他昨天开车稍微跟了一段就立刻掉头回来，急忙跑进公司打开了柳扇入职时填的信息。
完全就是平平无奇！
甚至在这功利社会里有致命的两年空窗期。
他本来想亲自问问柳扇，从柳扇嘴里得到答案。
可此刻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如果柳扇不想让他知道，他这样直接问，就显得很冒昧不知礼数，说不准还会得罪柳扇。
钟秦虽然不怎么成器，但基本的东西还是知道。
思及此处，钟秦收住话头，强行转折，“就是你家离公司很远吗？”
“啊？不算是很远，只是今天起晚了，对不起，我以后尽量避免。”柳扇迷茫的眼神在听见钟秦这问题时又变得紧张起来，以为钟秦是在拐弯抹角问责自己。
“啊不不不，我不是这意思。”钟秦见柳扇这样，急忙打断，“年轻人嘛，偶尔迟到也正常。”
“别太往心里去，你进去吧。”钟秦说着，右手手掌指向办公室门内。
柳扇不明觉厉，跟着走进去。
发觉钟秦竟然跟在自己后面，身体莫名发毛，脚步不禁加快，坐到自己工位上才叹了口气，松懈下来。
老板今天好奇怪。
他平时虽说不上很严厉，但也不算亲近下属，跟体贴宽容不沾边。
现在这样子，好像……
像什么呢？
柳扇想到一半，有个词卡在喉咙里，应该有这个形容词，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他努力地想着，却感觉卡在喉咙里的词反而被咽下去了。
“柳扇，之前出口x国那个订单，有点不对。”薛丽递过来一个文件夹，打断了柳扇的思考。
“啊？我看看。”柳扇经过这一个多月的锤炼，也能独当一面了，不必事事依靠薛丽教导和解决，他接过薛丽手里的文件，仔细看了起来，随后抬起头，有些惊愕，“薛姐，这单已经出去了。”
“什么？”薛丽拿过来看了看，核实后，不由得染上愁苦，“要扣钱了。”
价格报错了，导致这单没有利润甚至是亏本。
这是之前薛丽和柳扇一起做的。
薛丽家里外面都在忙，一时不察出了纰漏，那时柳扇也还没练出来，没能察觉不对。
“啊？怎么办？”柳扇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该如何补救，“还能补救吗？”
“不能了。”薛丽揉了揉额头，她见柳扇一副天塌的表情，反过来安慰，“别太慌了，最多扣钱，拿不到奖金。”
“职场上容错率没你想的那么低，这次失误没什么的，奖金下次重新开始努力就好。”
“不过，就是又要被老板骂。”薛丽补充了一句，她不在乎被骂不被骂的，她只在乎能拿到多少工资，这也不是什么大公司，出一次错就万劫不复，“我拿过去跟老板说吧，你就别去了。”
薛丽知道现在的小年轻自尊心高，被骂指不定心里多失落。
说着她便走进办公室向钟秦主动阐述。
半晌，薛丽带着一脸新奇走向柳扇。
“怪了，这老板今天脾气挺好啊。”薛丽向柳扇说着自己刚才的经历。
原本钟秦听见自己竟然要赔钱态度是很不爽的，指责的话正要说出口，可在听见柳扇的名字时，那口气竟然硬生生咽下去了，转变为鼻腔中发出的一声长长叹息。
随后钟秦就让薛丽走。
听完薛丽的转述，柳扇觉得有些可乐，也说起今天早上的事，总结道，“是吗？我也觉得老板今天脾气挺好的。”
“老板以前可不自己抓考勤。”薛丽听完也啧啧称奇，“不知道老板今天遇到什么喜事了。”
柳扇闲聊着摸鱼，而后埋头做自己的工作。
当他沉浸在工作中时，脑海中突然一道灵光闪过。
不对。
柳扇猛然抬起头，回忆今天的事，“薛姐，刚才你在老板那里提我名字了？”
“是啊，我跟他说这是我们一起做的。”薛丽边工作边漫不经心回复，“也不是刻意提你啦，只是那单一看就不是一个人做的。”
薛丽解释着。
柳扇顿感脑中空白，只能想起昨天晚上在车库遇到钟秦的事。
只需要稍微联想，就知道钟秦的反常也许是因为忌惮。
当然，不可能是忌惮柳扇自己。
而是谢闻逸。
柳扇突然明白，无论他自以为走得多远，谢闻逸的变化有多大，言语有多甜蜜，他始终笼罩在谢闻逸的阴影下。
无时无刻。
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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