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觉得自己像一只被毒蛇盯住的青蛙，满心绝望却逃生无门。
“收下吧，别叫你师父伤心。”
那般温柔体贴的声音，小蝶只觉得像催命的符咒。
“谢谢师公。”她无奈的接过，冰冷细腻的质感也像是毒蛇吐出的信子，她受惊一般的将扳指收进荷包。
“你刚才说你给我家娃娃做了什么？”苏眉对两人之间汹涌的暗潮毫无所觉，一脸兴致勃勃道。
“好多呢。”不忍对方扫兴，小蝶取出自己带来的包袱，里面是叠的整整齐齐的小孩衣物，虎头帽、虎头鞋，就连肚兜上都绣的是一只摇头摆尾的小老虎。
苏眉摸摸这个，看看那个，“怎么都是老虎呢？”
“明年不是虎年么，我希望师父你的小娃娃像小老虎一样壮实可爱，健健康康的千万别生病。”
“秋年，你瞧我这徒弟，不怪我偏疼她，她一向最有心。”苏眉献宝一样的让江秋年看她手里的虎头鞋，以行家的眼光炫耀道：“你别小看这两只小小的鞋子，做工特别复杂，需要用刺绣、拨花、打籽好多种针法，以前别人给钱我都嫌麻烦不愿意做。”
江秋年低头看着那双红色的小鞋子，鞋头绣着憨态可掬的小老虎，大眼睛长胡须，虎头处还镶了一圈绒绒的兔毛，让小老虎看上去特别威风可爱，就连鞋尾处也没有敷衍，缝了一条长长的小尾巴，是很用心的礼物。
他低语，“平安、如意。”
“什么？”苏眉不解。
江秋年温柔微笑，“鞋底有字。”
苏眉翻过鞋子，便看到鞋底上一只绣着平安，一只绣着如意。
“这般好看，我都舍不得拿给娃娃穿。”苏眉被小蝶的用心感动到想哭。
“师父若喜欢，我再做一双就是了。”小蝶说着不由自主看了一眼江秋年，江秋年也在看她，脸上依旧挂着温和无害的笑容。
“不用了。”苏眉将虎头鞋放在桌上，她握住小蝶冰冷的手，“这些东西都是你熬夜做的吧，咱们绣娘最宝贵的就是眼睛，别总在晚上做活，眼睛熬坏了这一辈子也就完了。”
说罢她将自己带来的菊花和枸杞递给她，“这些菊花枸杞明目最好，你拿回去泡水喝，一定要喝千万别舍不得，喝完了我就叫人给你送去。”
小蝶道谢，“谢谢师父。”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苏眉爱怜的揉揉小蝶的脑袋，“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说罢她对着江秋年撒娇，“江老板，还不上菜吗？客人都要饿死了。”
“我去催一下。”江秋年笑着起身。
等江秋年关上包厢门，苏眉望着小蝶，“你为什么怕他？”
“我没有。”小蝶否认。
“我有眼睛，我看得出来。”苏眉蹙眉想了想道：“很久之前我就察觉出不对劲了，你总是躲着他，但凡他出现，你跑得比谁都快，是他哪里做的不好得罪你了吗？”
“没……没有。”小蝶低头不去看苏眉，这般幸福的苏眉，她不忍让她伤心难过。
苏眉的声音柔婉真挚，“小蝶，你叫我一声师父，可我心里一直都将你当小妹一样的疼爱。秋年他是我的夫君，他待我很好，是顶好的人，我盼着你们能好好相处。如果他以前做过什么对不住你的事，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他一次。”
“师父，江老爷他 ……”
门外的江秋年催了伙计赶快上菜，走到包间门口，忽听见里面小蝶的声音，他心中一紧，只感觉浑身的血都冷了。
他正准备推门打断小蝶的话，却听小蝶道：“ ……我以前饿的没饭吃的时候偷过江老爷的荷包，所以每次见他我都怕被他认出来，抓我去衙门打板子。”
“这 ……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过节呢。”苏眉心中一颗大石头落了地，她笑道：“他那人最是好心不过，每次遇到街边的小乞丐都会施舍银子，要是他知道你饿的没钱吃饭，不用你偷，他也会给你钱的。”她又揉揉小蝶的脑袋，“都过去了，你也忘了吧。”
门外的江秋年虚脱一样的倚在门上，曾经奄奄一息的他只盼着活命，如今他有了爱人，有了孩子，他想要的也更多。
平安、如意。
小小的鞋底上，红色的丝线一针针绣着最真诚的祝愿。
她应该早就认出了他，却还是千针万线绣着世间最美好的祝福，祝他的孩子壮实可爱、健健康康。
江秋年捂着胸口，心中翻涌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再等一下，菜马上就好了。”又过了片刻，他整理好情绪，笑着推门而入。
接下来的时间，气氛很是和谐，苏眉不停的给小蝶夹菜，小蝶就负责低头吃吃吃，江秋年一直含笑看着她们，并时不时给苏眉碗里放些她爱吃的菜，柔声道：“你也吃一点。”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至少苏眉如是认为，饭后他们将小蝶送回锦绣布庄，苏眉依依不舍道：“小蝶，你有空就去看看我，我整天在家很无聊的。”
小蝶跳下马车，努力笑的如常。
“好，我有空就去。”
“说好了，一定要来。”苏眉挥挥手正准备要走，小蝶忽的开口道：“师父，你那小娃娃取了名字吗？下次我把他的名字绣在给他做的衣服上。”
“冉之，江冉之。”苏眉笑容明媚如花。
“好，我记住了。”小蝶挥挥手，“师父，你快回去吧，有空我就去看你。”
“一言为定。”
车夫轻甩着马鞭，马车平缓的前行。车厢里苏眉倚在江秋年怀中，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上，“秋年，若是小蝶以前得罪过你，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她吧。”
江秋年拥着怀里的软玉温香，手掌下是与他血肉相连的骨肉至亲，他沉默了许久后，才轻声道：“好。”
另一边的小蝶，直到看不见江家的马车，这才转身回到布庄，等进到布庄里，她才感觉自看到江秋年起，她全身的力气就似被抽走，只靠一口支撑，这时那口气也散去了，她腿一软跌坐到地上。
“小蝶，你怎么了？”白白胖胖笑容慈祥，也只有二十多岁的唐掌柜正好出门，就看到小蝶惊魂不定的瘫坐在地上，他忙将她扶起。
“无事。“小蝶摇头，一滴泪落在她手背上，她这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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