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凌叹了口气。
曾令梵，的确是大师中的大师。
但京剧，确实是没落中的没落。
这个没落，指的是在“民间”的生存空间。
曲愈高，和愈寡。
放眼全国，绝对打不过地方戏！
没有特定情趣，没有相关知识，没有政治任务，那普通观众或许会当热闹一般的看两眼，但绝不会驻足停留。
花枪再“花”，桥马再“硬”，也不能让观众买票捧场。
有这功夫和金钱，不如给“女神”刷点嘉年华？
一声娇滴滴、软糯糯的“哥哥”，听起来确实比“哇呀呀”过瘾。
前者让人麻了，后者让人麻瓜。
即便是洛凌站起来带头拼命鼓掌，真心迎合者也寥寥无几。
曾令梵和演员们鞠躬，台下反应，尽收眼底。
然后，便是无奈与落寞。
……
洛凌先行离场，等待工作人员收拾舞台和座位。
他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了地球上的戏谑之语。
老祖宗：传下去了吗？
继承者：传下去了！
老祖宗：怎么传下去的？
继承者：那你别管！
————————
十五分钟后，新编版《铡美案》准备亮相。
第二批观众排队进场。
这一次，洛凌与完成卸妆的曾令梵站在了舞台侧方。
李芸拿了三张塑料凳过来。
“曾叔叔，待会儿您别生气啊。”洛凌先打了个预防针。
故事，还是那个故事。
主题，还是那个主题。
但《铡美案》，不完全是那出《铡美案》了。
《铡美案》剧情规整，行当齐全，具有惩恶扬善的情节和强烈的戏剧冲突，是炎夏某派（就当是曾派吧）的扛鼎之作，唱腔“无一不新，无腔不美”，在净行雄浑豪迈的特征中注入“柔”的成份，展现出刚柔相济的新风格。多年以来，其都是观众广为熟知和喜爱的传统骨子老戏。
这出经典剧目在“朝堂之上”倒是久演不衰。
不过在如今的民间市场，知之者甚多，但追捧者几无。
……
幕启了。
第一场：闯宫。
陈世美（沈丘）登场。
他的妆容倒是正常，就是表情和姿态太太太太尼玛猥琐了。
嗯，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渣男！
“适才间我在金銮殿万岁驾前去问安同公主，又到后宫院。太后一见笑开颜，我本是当朝驸马，爵位显，文武百官谁敢参，行来宫门下车辇……”
曾令梵紧皱着眉头，陈世美是负心汉没错，但不至于这么猥琐吧？
旋即，他又点了点头，至少“腔调”完全没问题，很标准。
而台下观众有些懂行的则愣神了，这么猥琐的陈世美~~还是第一次见到。
也是第一次~~听到！
这什么鬼？！
陈世美的唱腔结束，竟然多了几句独唱和独白，还是普通话！
“当上了状元郎，我心情美美哒（唱）。
迎娶了娇公主，更是美美哒（唱）。
啧啧（白）。
那些乡巴佬，我呸！我早就说了，我乃人中龙凤，迟早飞黄腾达！现在功名利禄唾手可得，如今更是勾搭上最顶级的白富美，走上了人生巅峰（白）……”
“哈哈哈。”
“这尼玛是陈世美，这么直接的吗？？”
“这新版《铡美案》，也太尼玛新了吧？白富美！人生巅峰！听懂了听懂了！”
“我好想有点期待了呢？”
“这是京剧么？小品？相声？”
“该说不说，登场的时候，虽然表情猥琐，姿态浪荡，但身形和唱腔都是很标准的额！”
“……”
开场，既有笑点出现。
观众们开始有点兴致了。
……
曾嘉慧扮演的秦香莲登场了。
身姿柔弱，步伐略带踉跄。
但是很美！
一种贫穷的美！
一种贫穷又黯然的美！
“哗哦。”
“咦，明明扮相一样，但感觉就不一样？”
“……”
观众们议论纷纷。
秦香莲开口了：“在此间我把乡民问，他忘恩负义结皇亲，越思越想越气愤，木墀宫去找负心人！（唱）”
曾令梵和李芸都点头了。
虽然感觉不同，但基本功展示得不错，步履稳健，字正腔圆，柔美哀怨。
然后下一秒，夫妻俩都愣住了。
观众们正摇头晃脑呢，也愣住了。
秦香莲砰砰砰敲门，换上了普通话对白，敲门声还配合上了：“开门呀，开门呀，陈世美你开门呀，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这又是什么鬼？”
“好魔性的敲门声！”
“哈哈哈哈。”
观众们大笑。
舞台之上，门房打开门，开始常规鄙视秦香莲。
争吵一番之后，秦香莲决定先行离开，便用普通话独白：“不认我不管我就算了，但两个亲生的儿女都不认，渣男中的渣男……”
观众们听得很认真。
这种“京剧”，很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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