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将视线从那段话上移开，重新望向身前时，一道透亮的光闪盲了他的眼睛，世界变换了样貌，空气中一股熟悉的味道弥漫了出来
老鼠的臭味，长期不洗澡的人们的体味，粪便味及尸臭味夹杂在一起的味道
比神都更加炽热的阳光挂在空中，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人们散乱地走在拥挤的巷道上，耳边听到的都是瓦利维亚语，弗兰克感到自己变小了，变得只有成年人的大腿那么高，一双小手上沾满了黑灰
破旧的居民房屋矗立在他身旁两侧，而他正前方不远处就是辉煌靓丽的城堡以及衣着得体的贵族
是诺典的赫岩城，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威风的马车呼啸而来，马背上的骑士昂首挺胸，恨不得把头抬得比天更高，这定是科尔爵士又物色来了美女送往妓院里来了
“弗兰克!弗兰克!”几个孩童跑了过来，弗兰克对他们有着依稀的印象，是自己童年的玩伴，“老鼠窝”里长大的孤儿们
“弗兰克，我家的门口又有个老家伙饿死了，尸体陈在那里，都没人管，别提多恶心了”
领头的孩子告诉他这件事，另一个孩子却跟他争执了起来：“什么饿死，他定是喝酒喝死的，我前天晚上还看见他在角落里喝酒呢！”
“那他怎么会那样瘦削?”
这就是老鼠窝的孩子，面对死亡已经不会感到怜悯，而是无所谓地讨论着那没有意义的死因，死亡太常见了，每天身边都有人饿死病死，连自己都每天在挨饿
每天糊口的粮食只有最下等的黑麦面包，有时能偷到一些贵族老爷们吃剩下的食物过过嘴瘾，活在这里的孩子只要自己能不饿死就好了，去偷、去抢、放下尊严下跪，怎么样都好
告别了几个孩子，弗兰克掏了掏自己的口袋，拽住了两块风干了的黑麦面包，还凑合起码今天不会太饿，现在不是上工时间，妓院会在晚上开张，自己还可以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自己就是这样啊，只想着怎么活命，别人饿死也好病死也罢，自己要是为了活命偷了别人的东西，那只能算他倒霉
他才刚刚合上眼没多久，一根拐杖突然戳了戳他的肚子，他吓得跳了起来，只见科尔爵士找到了他，手中还抱着一个小麻袋
“嘿，弗兰克，听说你昨天晚上把贝尔爵士伺候的很好?嗯，他挺可怜的你，今天托我送点东西来给你填饱肚子，你知道的，骑士的誓言，不能背叛跟朋友的约定，拿去吧”
科尔爵士粗暴地把麻袋扔在地上，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开了，他激动地扑上去解开麻袋，里面装满了面包，够他一个人吃半个月的量
这可真是飞来横财啊，哈哈哈
这是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它们藏好，他这样一个弱小的孩子，有了此等“巨款”，被人知道必将遭到哄抢
他要找一个没人知道的角落，藏在茅草或杂物下面，这样才能留得住它们
可在一个拐角处，一只枯瘦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脚踝，那是只成年人的手，可是抓握的力度却小到他这个孩子都能轻松挣脱开
一个胡子拉渣，骨瘦如柴的白发老人虚弱无力地望着他，念着：“孩子，救我……我要死了，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他能做什么呢?只有别过头不要去看!他什么都解决不了，就算今天他救了这个老人，明天再继续救，过个几天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还是会饿死
只要看不见就与我无关了，只要我自己不饿死……只要……
他默念着，试图逃避那个将要饿死的老人，可是不管他把视角放到哪，似乎都能看见相似的可怜人
我明明是做不了什么的，可是
为什么自己会解开麻袋，将袋子里的食物分发出去?在他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刻，他忽然又醒了，原来是场梦，自己还是睡在巷子的小角落里，没有什么飞来横财，摸了摸口袋，自己还是只有那两块黑面包
可是路过那个拐角口时，他还是看见了梦里的那个老人，现在他只剩了两块面包了
“给他去吧，反正晚上我还能去偷点残羹剩饭来吃”
作出选择的瞬间，世界的光亮消失了，他又回到了那座桥上，在桥的前方矗立着一个人，一个他在梦里见了许多许多次，而又再也见不到的玩伴
“杰克?”
跟他一样金发碧眼的小男孩看着他，眼神却并不和善，鼓着腮帮子，好像在生什么气
“怎么了？杰克?”他向着杰克跑去，奔跑起来时世界就又一次改变了景象
他回到了那个农场，收养了许多跟他一样的孩子的羔羊之家，日思夜想的瑞贝拉阿姨站在那里，有些没好气的在训斥着杰克
“不是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干，我只是在这里睡觉!”杰克几乎要哭出来的辩解
弗兰克想起来了，这是自己曾经撒过的一个谎，他调皮贪玩，跑到了养鸡的鸡圈里，却不小心打翻了鸡蛋篮子，按理，他肯定要受惩罚，但他却看到了躺在鸡圈边上睡觉的杰克，于是他就这样逃掉了，让杰克背了黑锅，后者被罚扫了一个星期的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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