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生淮北”这个网名一出，台上那些根本没有收到消息的人满脸茫然，而弹幕出现短暂的停顿之后，则陷入了更疯狂的刷屏：
“谁谁谁！？哪个橘生淮北？”
“我去我去，在这里看到这位姐是有什么剧本吗？”
“完蛋，我现在听到这个名字都有些应激了。”
“不是吧，这是人家橘姐自己家里的公司，橘姐是来追星的吧？”
“可是橘姐出现在这里真的好恐怖啊！”
台上的人也相互交头接耳了一番，繁枳等了一会之后，才用甜美无害的声音笑到：
“不用担心，莫小姐，我仅代表我个人问您几个问题。”
莫宝珍显然也刷到过繁枳的视频，她的眼神慌乱地朝四周看了一眼，繁枳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立刻提出了第一问：
“《一人青春》全书以第一人称的视角描写，无数次用比较激烈的语言描写‘我恨我的原生家庭’，‘我希望从我的原生家庭里逃出’，请问您的父亲看到这样的语言不会心生介怀吗？”
一个生活幸福的人怎么能真切地共情失意者呢？莫宝珍感觉这个问题有些针对自己，求助地看着在场其他人。
可是繁枳是主办方的女儿，更是一个炙手可热的网红，现在这里谁敢拦住她？
莫宝珍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开始解释：“我的父亲是一个博学的人，他知道文学的多样性，接受我所写的所有文字，我这本书写出来，也多亏了我父亲的指导。”
“还有一个问题。”繁枳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继续追问道：
“在《一人青春》里，多次出现一个心理名词：黑羊效应，但是全书并没有对这个词语进行过多阐述，请问您能给我们解释一下这个词语吗？”
莫宝珍看向这次特邀而来的父亲，背后开始冒出冷汗，但是她好歹也是出自名校，很快就整理好自己的思绪， 强壮镇定地解释道：
“黑羊效应就是，当一个人在人群之中特别优秀，鹤立鸡群时，就会遭到其他人的嫉妒以至于排挤，这本书的主角就是在大学逐渐展露锋芒，才开始遭到校园霸凌的。”
她露馅了。
繁枳盯着莫宝珍的眼睛，气氛似乎从这一刻就开始紧张了起来。
“最后一个问题，”繁枳原本轻松甜美的声线逐渐变得认真冷静，仿佛一把射穿了黑暗的强光：
“一天之前，在谢家赞助华中大学的宿舍楼里，发现了一具死去两年以上的遗骸，后证实是该校学生王宋子，她是您大学时期的舍友，您对她还有印象吗？”
莫宝珍的眼珠颤了一下，可是直播从未停下，她忍住不看坐在下面同样有些汗流浃背的父亲莫黎明，还是保持微笑说道：
“王宋子啊，她在大学的时候一直默默无闻的，所以我对她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不对啊，你应该有的。”繁枳打断她，随后拿出一本书，读着上面的一段文字：
“——我以为我把黑暗的过去丢在了大学之外，可是进入大学的第一天，我就知道，这种黑暗会和我的普通一样永远伴随着我无法摆脱，因为搬入宿舍那天，我成为了群体里的黑羊，而我的屠夫——叫做李珍。”
这段文字众人很熟悉，这是《一人青春》里主角进入大学生之后写下的第一段文字，繁枳读到这里也停了下来，停了一下之后，她身边的安鹤立戏谑地看向莫宝珍，问：
“会有人把霸凌者取一个和自己相同的字吗？”
“我……”
莫宝珍刚开口，繁枳就再次冷淡地打断她：
“黑羊效应里的黑羊指的不是你所说的鹤立鸡群的人，而是校园霸凌里的受害者，黑羊效应也不是你所说的那个意思，通俗来说，这是一种群体霸凌的心理现象。”
“人们往往会在无意识中集体攻击无辜者，通过欺负其他人获得优越感，而其他人也会在此时盲目追随，以免被群体排斥，霸凌者们通过联手攻击黑羊找到了归属感，认同感，和安全感。”
“莫小姐，你不记得自己书里的文字，也不记得自己引用了大半本书的理论吗？”
一长串理论科普下来，网友们算是听懂了繁枳的意思，连带着周围那些参与了发布会的人看莫宝珍的目光也变得怪异起来。
莫宝珍紧张地拿起水杯，解释道：“时间过得太久了，足足两年了……”
可是现在好像所有人都不再相信她的辩解了，无论是不断向上翻滚的弹幕，还是现场的工作人员，他们都逐渐开始偏向了繁枳的方向。
仅是一个呼吸之间，繁枳就将所有人心中的猜想说了出来：
“你不是《一人青春》的作者，你是这本书里的‘李珍’，是霸凌者。”
霸凌者。
这是一个受害者，旁观者，甚至霸凌者本身都要在人前唾弃的名字，一旦被按在了谁身上，这个人从此就要转变身份，成为被霸凌之人。
莫宝珍一下子站了起来，实在忍受不住，厉声指责道：
“这位小姐，我不知道你对我哪来那么大恶意，但是你就凭我的一个疏忽，就猜测这本书不是我写的吗？”
“不是啊，我是来嘲笑你文盲的，这些年有你爸爸帮你收拾手尾，早忘了自己是怎么爬上来的吧？”
繁枳轻轻勾起嘴角，眼神深远悠长，合上那本书，不急不缓地继续开口：
“昨天我将你公开发表的论文以及部分短篇文章交给《一人青春》奖项的评委组对比文风，不仅发现书和你平时的文风截然不同，更加发现论文查重率高达32％，完全不符合华中大学毕业标准，现在主办方和华中学术调查组正在调查你的学术记录，能包庇你的莫老师就坐在现场，应该是来不及回去救你了。”
莫宝珍张了张嘴，看向同样因为慌张而站起来的父亲，全场默契的寂静之下，只剩下了繁枳那无辜的话语：
“莫宝珍，现在，你变成那只黑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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