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夫人刚刚也正在琢磨那陈家妇人的话。不过，想来想去孙耀祖还是不能换出去的。别的不说，公婆那里就绝不能通过。
那换谁呢？
她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孙耀祖唤她，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
“哎！”
“娘，我刚才睡觉的时候，好像听到了那个婶婶说的话，”
孙大夫人浑身一震，转过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只有三头身的小男孩。孙耀祖似无所觉，只糯糯地道：
“娘，其实我想跟你说，我有你一个娘就够了……多出来的娘，我不想要……”
孙大夫人听明白了孙耀祖话中的意思，忍不住浑身又是一个冷颤。
与此同时，一种透骨的寒意也悄悄爬上了她的脊背、直冲大脑——天啊，这孩子才多大啊，竟能心狠手辣至此。
孙耀祖这意思，竟是暗示她想送自己的亲娘去当口粮？
孙大夫人身体僵硬，一时无法作答，只讪笑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再怎么说那也是你的生身母亲。”
“可是，娘，多出来的东西就是多出来的，留着也没什么用。”
用多出来的人交换他们最需要的吃食，孙耀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此时他一张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残忍：
“耀祖听说，长大后我要承担家族盛衰的重任。那耀祖现在就可以为家族作出决定，我要献出自己多余的娘~”
孙大夫人：“……”
轻轻在孙耀祖的屁股上拍了拍，颤抖着声音强自镇定：
“耀祖啊，你还小，现下这些事交给大人就好了啊！”
“好的，娘~”孙耀祖乖巧道。
可他此时这个称呼，孙大夫人却再也感觉不到甜蜜，只剩下毛骨悚然。
但无论如何，孙耀祖的话已经成功在孙大夫人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孙大夫人情不自禁的捉磨起了，将孙婉如和陈家交换的可行性。
别说，越想越觉得合理。
首先，孙婉如是自己儿子的亲娘，她的存在将来对自己的确是一种威胁。
谁知道会不会等自己好不容易把儿子养大了，再被孙婉如用手段哄得孙耀祖跟自己离心呢？
其次孙婉如如今名声彻底坏了，容貌也不再，还少了一条胳膊，注定只会成为家族拖累。
不如在这个时候换出去，还能发挥一点作用。
最后孙婉如的身子到底是成年人，早先也保养得好。想必那陈家也会愿意，用来换一个半大孩子，陈家还占了便宜呢。
孙大夫人的这个想法，一个下午的时间，不知怎么孙二夫人、孙三夫人就都知道了。
然后孙正直和孙老夫人也知道了。
所有人都默契的没有表态，但算是心照不宣的达成了共识。恰好孙三爷手上有迷药。
所以到了晚上，逃荒的队伍刚一停下来，孙三爷罕见地来找孙婉如夫妻两人：
“妹夫，你去拾点柴回来吧。”孙三爷打发曲忠良离开。
曲忠良没多说话，点点头便起身离开了。走了几步，他心有所感的回过头。
发现孙三爷正在和孙婉如说着什么。刚开始孙婉如还显得有些激动。然而没说几句，孙婉如竟睡过去了。
曲忠良心里那个激动啊：
——自己终于要彻底摆脱这个讨厌的女人了吗？
虽然这一下午，孙家几个大人的讨论可没叫上他。但曲忠良一路上都在察颜观色，见此情景几乎立刻猜出将要发生什么事。
可此时他的心里只有庆幸。
庆幸孙家第一个献出去的那个人不是他，大概是觉得他暂时还对孙家有点用处吧。但接下来，自己的处境也很危险了，毕竟他可不姓孙。
哼！走着瞧吧。真到了鱼死网破那一步，谁卖谁还不一定呢——曲忠良恶狠狠地想。
没过一会儿，陈家那个妇人又鬼鬼祟祟地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
男人肩扛着一个瘦弱的小女孩。
小女孩后脑鼓起一个大包，隐隐还有血迹。看起来似乎是晕了，直到被扔到地上，身子还是一动不动。
“我们要的人在哪？”妇人哑着嗓子，也不多说废话，直接了当的问道。
孙老夫人用下巴指了指昏睡着的孙婉如：
“就她了，带走吧。”
一旁的老姨娘痛苦地别过了眼。
这是她十月怀胎生养长大的女儿，她也曾对她怀有无限希望，可惜的是她让自己失望了。
如今落到这个地步，自己只能眼不见为净。
那男人闻言，仔细打量了孙婉如几眼。似乎没想到孙家会舍得出一个成年人。要知道在这流放路上，成年女子不管怎么说也算资源的，而且身上肉也多。
不过看到女人肉眼可见的少了一截胳膊，心下也有些明白。
妇人见丈夫神色，伸手狠狠地拧了一下他的软肉。男子便不多言，像是生怕孙家反悔似的，弯腰扛起孙婉如飞快地走了。
妇人回过头来确认道：
“咱们可说好了，货已换完、那以后便是生死不论。将来你们要是反悔，人我可还不回来！”
孙老夫人又累又饿，此时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她不耐烦地道：
“这是我们自家的姑娘，还是做得主的，你放心，绝不反悔。”
那妇人闻言，还真放下心来，转身一溜烟儿的跑走了。洗洗剥剥的，自家那边后续还有不少活儿呢。
却说孙婉如醒来的时候，感觉到浑身上下暖暖的，也很清爽，好像刚刚洗完热水澡似的。
咦？好久没有这么舒服的感觉了。
不对！
孙婉如忽然想起来了：她现在不是在流放——不，是在逃荒途中吗？怎么会有条件洗澡。
不对，不对。她现在这是在哪里？
孙婉如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让她大吃一惊。
只见自己正赤果果地躺在一口大铁锅里，似乎刚被洗剥干净。锅里是逐渐升温的热水。
而铁锅四周，正围着一圈衣衫褴褛的人，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家伙事儿正紧忙着。时不时还有人偷看她一眼。
那眼里的内容，无一不是贪婪和觊觎。
可男女之事上，孙婉如有着丰富的经验。她几乎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眼中的觊觎和渴望，不是以往那些男人对女人的。
而是——饥饿的人看到红烧肉的那种垂涎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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