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着林茂把火引着，曹盛父子俩又回了里屋。
刚才没来得及，这回又进来就免不了仔细打量一圈，看完曹盛微微垂眸。
这屋子应该是统一建的，都是土坯的屋子，他父亲印象里是个爱干净的，但在如今的情况下，在干净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父子俩盘腿坐在炕上，久久都没有说话。
“孩子...，其实，你不该来的”看这对面盘坐这腰身挺直的儿子，曹学安长叹一声。
以他的现状，这孩子被跟他连在一起，少不了要受牵连的。
以前如何他通过那只言片语以能猜想，如今这孩子来了，那以后要是想进步，只怕路子就窄了。
曹盛领会到他话里的意思抿了抿唇，“父亲，事情不能只看一面，而且当年儿子年纪虽然还小，懂事不多，可这些年来，也一直盼着那天能和您团聚，大姐不肯告诉我您的情况，如今好不容易儿子长大了，来看您了，哪能让我狠下心不管您”。
可这话在曹学安听完就忍不住皱眉道“你和你姐都是孝顺孩子，我这个当父亲的心里清楚，你妈那人，我也看明白了，她可能本心是好的，就是做事欠妥，当年事出突然...”，一口气吐出，仿佛积压心底许久，看着不为所动的儿子，曹学安又道“孩子，听话，她不会乐意你和你大姐跟我有牵扯，这不是她的错”。
“她那里，事情有些复杂，以后要是回来了，那赡养她的义务，儿子一定尽到，大姐就算了吧”曹盛低声解释了一句，但也没直接就把之前的糟心事一气儿说出来，总得给人一个接受的过程，虽然如今见着像是豁达的，可在这里这么久了，身体底子必然是好不了的，要是有个万一，他在有本事也怕出意外。
这话。
曹学安看这低垂眉眼的孩子，瞬间就明白了些什么，这孩子这些年，怕是过的并不如意，尤其是在他母亲那。
外间的林茂先烧了一水瓢的热水，结果水好了绕一圈也没见有专门喝水的杯子，就拿了立柜里的碗，放了他们带来的茶叶，简单泡了两碗大碗茶，听里间没有动静，就端了进去，曹盛把立在炕边的炕桌用力一抬放炕上，让林茂放茶碗。
热茶放好，曹学安一闻茶香，又瞧了眼碗里的茶叶，看了曹盛一眼“这可是好茶啊，你小子从哪弄来的？”。
“首都一个朋友帮忙淘换的，先给我寄过去，觉得好，就想给你带着”曹盛简单一说，就转移话题问道“听说农场的条件都十分艰苦，您这里到底怎样？情况如何？”。
说起这个，曹学安忍不住叹气道“头里两年确实闹得厉害，那时候可是死了几个人的，越是学的多文化水平高的人，就越是容易想不开，容易钻牛角尖”。
摇摇头，曹学安的眼前仿佛又闪过了当年的画面，叙叙道“你别看你爹我如今这模样，想当年那在战场上也是把头拴在腰带上，是死过几回的人了，我爹那是盼着家里都是文人，说清贵，可后来乱了那还不是什么日子过不得，眼下说批斗就批斗，叫学习那就学习，让反省那就写材料呗，叫种地这个还真是水平一般，不过学了这么些年水平也上来了，所以孩子你看我这不也扛过来了，这几年，上面渐渐有人说话，下面也就不敢太过分，别的地方不知道，这边换来的老李和老刘，刚你见过一个了，没大毛病，比之前看他俩都不错了，圆滑不是贬义，他们只一点不难为人就是好的，如今都关起门过日子，也还算安生”。
这是见面之后曹盛听见的最长的一段话，知道是想让他安心，曹盛就顺意点头。
但也确实松了一口气，又有心情打量这屋里。
心里却想着，他这父亲也算是和他一样的报喜不报忧。
就看这屋里的境况，也能明白好不到哪里去，饿肯定是饿不死，但看人端茶碗露出来的手腕子，就能猜到怕是吃不大饱的，而既然吃不饱那更不要提吃的好了。
此时林茂在外界翻出来的粮食袋子也证明了这点，她是想着看看都有什么，搭配这他们带来的好安排中午饭，可看看里面都是粗磨出来的玉米面还掺着些麦麸。
就这麦麸还是她下乡在村里认识的，小安村情况还过得去，这麦麸基本是煮给猪的，哪成想在这粮食袋子里看见，林茂觉得她还是天真，想当然了。
不好直接说，林茂就朝里喊了声“曹盛，帮我看下火”，等人出来才打开口袋“你看看这个”。
曹盛先帮着把柴往里填了填，才低头一看，就这一眼林茂觉得她听见对方咬牙的咯吱响声。
后面跟着出来的曹学安看俩人凑一块瞧他那粮食口袋就笑了“老李不是说送东西过来，他那人周全一会儿送来的里面肯定有粮食，你俩孩子也别嫌弃这个寒碜，要不是换了人管这边，怕是连里面的玉米面也没有，最开始来了给我们的不是结块的红薯粉就是麦麸，当时会做饭的都没几个，尤其是那红薯粉可不好弄了，比一下麦麸就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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