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
九月廿四日 敕勒
“美人，你长得可真好看！”一个髭髯壮汉在已经结了冰的河边，对着洛希那张遮在兜帽下的脸发自内心的感叹。
“我再说一遍！”洛希低沉的声音沾了点不耐烦：“不要叫我美人，叫我名字就好。”
她捡了一块尖锐的石块，用力凿开了河面，露出下面清澈似镜的冰水。
对着水面，她拉下兜帽，又将有些松散的卷发重新绑紧。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盒石青色药膏，以水面当镜子，开始仔细的在白皙的脸上勾出图腾一类的青黑色花纹。
“美...”髭髯汉刚开了个头就对上了洛希凛冽似霜的眼神，打了个哆嗦立马改口道：
“巴布！好端端的一张脸，你为什么要用这个在脸上描花纹啊？”他挠了挠头，实在不明白洛希古怪的行为。
“因为我阿母不许我纹面”，洛希的手法很娴熟，刺青似的花纹如同葳蕤的藤蔓般一直延伸至耳后和下颌：
“所以我只能用这种药液画。”
这种药液产自西域，很多西域小国的女人都喜欢用这种黛色液体，在脸上画各种精巧繁细的花纹，干了之后可以保持很长一段时间，用雪松油才能洗掉。
“我不是这个意思，巴布，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把脸花成这个样子？”
髭髯汉看着洛希“面目全非”的脸，大为惋惜。
洛希脸上的石青色的花纹，遮住了她原本白皙的皮肤，也模糊了俏丽精致的五官，为她原本冷傲的气质添了几分神秘。
现在别说是他了，就是巴布自己的亲娘来了也辨认不出他之前的样子！
洛希斜睥了他一眼，冷笑：“就是防你这种蠢货，错把老子当成女人。”
“巴布，我不叫蠢货。”髭髯汉咧嘴一笑，看起来憨厚爽朗：
“我有自己的名字的，咱们都一起走这么多天了，你还没问过我叫什么呢。”
“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洛希收好药膏，起身就走：“老子不想知道。”
髭髯汉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自顾自地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狄赤尔，敕勒西部人，不如你猜猜我姓什么？”
狄赤尔？没听说过，至于他的姓什么...
“不想猜。”洛希翻了个白眼，自己表明身份时，这家伙反应淡的出奇。
那时洛希便知道，这家伙来头必然不低于自己的尔朱部少爷。
贺兰？慕容？可沓？吐伏卢？纥骨？
还是...郁久？
若是真问出来他身份比自己高，那她岂不是还要给自己家伙跪下行礼？
傻子才问呢。
洛希不想踩理他，见手下都歇息的差不多了，又继续上马赶路，她故意跑的快了些，好和狄赤尔拉开些距离。
“大人？”狄赤尔身边一谋士打扮的中年人，看着狄赤尔骑在马上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些不悦的开口：“您不会真的看不出他是个男子吧？”
“先生，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呢？”狄赤尔的思考被打断后没有不悦，反而有些好笑地回他：
“听闻尔东家的家主无子，所以抱养了一个外族的男孩当做继承人，既然是抱养又是要当继承人，怎么会选个女人？”
狄赤尔双手又比划了比划：“况且他是长得白了些，但个头那么高，身板那么平，声音又比发怒的公熊还要雄厚，是男是女我心里当然有数的。”
“那你...”谋臣愣了一下才问道：
“那您为什么还一直跟着他，还送了他这么多好马？”
“当时咱们在围场边遇见他，他一副漂亮的西域人长相，又这个鸟不拉屎的季节来勒西。”
狄赤尔摸着下巴上繁盛的大胡子，收敛了脸上的爽朗的笑意，语气有些阴沉：
“我以为他是西域的探子，寻思抓回去逼问一番，结果他却带着柔然人当手下，你说奇不奇怪？”
谋士点头：“确实古怪的很。”
“我当时太好奇了，于是就想看看他到底玩的什么把戏。”
狄赤尔笑了笑，牙齿洁白：“结果这小子，天天画咱们勒西的舆图，而且他的亲随还管他叫‘少爷’。”
“那我就更好奇了，你说哪个柔然部族的少爷，会有西域血统，还像个探子一样，四处记录咱们敕勒的地图？”
谋士蹙眉，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后来，他说他是尔朱家的少爷，我便一下子记起来尔朱家确实有个外族的养子。”
“先生。”狄赤尔看向身边的谋士，目光炯炯：
“尔朱家的少爷不好好待在木伦，四处游走，这说明了什么”
谋士沉默一刹后，当即反应过来：“这说明他们家可能起了别的心思！”
望着洛希打马疾驰的背影，狄赤尔赞同的笑笑：
“所以，我要才跟着他，去王庭看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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