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打开厨房的门，看到岳母托着腮在想心思，她的面前放着一碗大米粥，一小碟咸菜，咸菜边上放着两个白煮蛋，壳已经剥了，粥还冒着热气。他轻声问：“妈，你怎么起这么早？”
“哦，你回来了。快洗脸吃早饭，别迟到了。”
“婷婷还没醒。”
“她睡觉沉。平时起来给你做早饭吗？”
“我不让她起来，让她多睡一会。她睡不好觉就没精神。我买个馒头就行了。”
“身体好最重要，现在年轻不觉得。在学校要按时吃饭。”
“哎。妈，你也吃啊。”
“我等婷婷起来再吃。小高起来了没？”
“我没在高老师那儿睡，在家睡的，和爸一起。”
“哦。……你爸打呼吵着你了吧？”
“我睡觉沉，没听见。妈……”
“你安心去上课。我没事，婷婷说得对，这是好事，我应该高兴才对。”
“那我走了。”他向后面的卧室看了一眼就准备出门了。
“去跟婷婷打个招呼吧。”
“不了。现在睡的正香，让她再睡一会。”他很想进房间亲亲郭婷婷再走，这是他俩的约定，可岳母在他有点不好意思。
“想办法尽快调上来，总是这样跑来跑去太辛苦了。”
“哎。”石磊应了一声，就匆匆走了。
田荣桂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呆呆地站了一会，轻声叹口气，关上了厨房的门。外面天还没有亮，女儿还在熟睡中，她没事可做。她想去大哥家，可去了又能说什么呢？向女儿解释说把她送人是不得已的，是她奶奶的错，她和老郭都不知情，他们都没有错吗？她说不出口，她没脸和女儿说。虽然听了婷婷的话，她已经不那么生老郭的气了，可她还是不能原谅他，也不能原谅自己。
郭婷婷起床后，伸头看到母亲在发呆，没有说话，在院子里读起了英语。
田荣桂的思绪被女儿的声音拉了回来，她静心听了一会，不禁笑了起来。她虽然听不懂，可就是觉得女儿念的标准，就是觉得好听，想着这么满口洋文的丫头是她生的，内心充盈着满满的自豪感，心情也好了许多。
她看女儿放下书，在洗漱，就盛了两碗粥出来，又拿了两个鸡蛋剥好放在女儿的碗里。
郭婷婷一边往脸上抹香一边说：“妈，我只吃一个。”
“多吃点，粥不禁饿，上课累，石磊也吃两个鸡蛋。”
“我减肥呢。我俩一人一个。”
“都像麻杆样了，还减什么肥？”
“老郭也说过我像麻杆，你们真的见过这么壮的麻杆吗？嘻嘻……”她夹了一个鸡蛋放在母亲碗里，端起碗把粥吸得砸吧响。
“注意点，女孩子注意吃相，别跟某些人一样。”
“在你面前有什么？妈，某些人是谁啊？”
正说着，郭承庆抱着满意推门进来，看到母亲和妹妹在说笑，不像爸爸说的那么严重，就嚷嚷道：“妈，你都多大了，还闹离家出走？你走了，满意怎么办啊？”
“他不有你，关我什么事？”田荣桂嘴上虽然这样说，手已经伸过去接过孩子。孩子还在睡觉，她把他放在自己的腿上，用臂弯给他枕着头，慈祥地注视着他。
“怎么不管你的事啦？你也要和他断绝关系，不做他外婆了？真是的！还有吃的吗？我还没吃早饭。”
“有，自己盛。”郭婷婷放下碗，转到母亲身边，伸手要掐孩子的脸蛋，母亲挡着不让，她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笑着说：“满意，小姨上课去了。再见！”
孩子伸手在脸上挠了挠，又睡去了。
郭承庆在盛粥，回头看了一眼，“你看，满意嫌你脏呢！喜欢，赶快自己生一个。”
“放心！明儿就生。”郭婷婷抱着书本跑了。
郭承庆坐下吃早饭，田荣桂让她把她碗里的鸡蛋吃了，她问：“你不吃？”
“我吃不下。”田荣桂低着头看着孩子说。
“那我吃了。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果真是三妹，认回来不就得了？她养父母都不在了，不正好嘛。你和爸闹什么，又不是爸的错？再说，奶奶把她送人也不是犯了多大的错，你又不是没听说过，有人为了生儿子把生下的女儿丢在马桶里活活淹死了呢。”她一边嚼着鸡蛋一边说。
“胡说什么？让孩子听见了。”田荣桂拿起筷子要打她，但郭承庆的这句话正刺痛了她的心。这二十多年，她无数次重复做着一个相同的噩梦，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在马桶里呱呱大哭，声音越来越弱，她想跑过去救她，可婆婆恶狠狠地挡在她的面前，直到那哭声消失，婆婆才转身离开，她冲到马桶边，想救起那个孩子，可婆婆的背影挡住了所有的光亮，她什么也看不见，只看到了一片黑暗。她不愿意这样去想婆婆，可她又控制不住地产生这样的想象。所以，她和婆婆的关系一直没法好转，直到婆婆去世。现在，她知道自己冤枉了婆婆，可她还是不能原谅她。
“他睡着了呢，听不见。妈，这不是谁的错，是时代的错，是国情的错，谁让中国人都觉得儿子金贵呢。”
“上班去，别在这儿烦我。”
“那我走了。快回去吧，你不在家，爸坐立不安的。真矫情！”
“哦，气糊涂了。你和小满打算怎么办？”
“我们能怎么办？一开始就说好的，他只是帮忙。”
“帮忙？难道你们……”田荣桂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哪有结婚只是为了帮忙的？
“不是帮忙是什么？难不成为了感谢他就以身相许？就算我愿意以身相许，人家未必看得上我。好了，你劝劝老郭，别弄不清状况瞎指挥，他要是早点让大姐离了，大姐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只有这一个办法？”
“妈，那你说还有什么办法？”
“小满他……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我知道。所以，我更不能耽误他了。我们手续办了后，我会给他介绍个对象，帮他成个家，报答他的情分。”
“这未必是他想要的。”田荣桂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抱着熟睡的孩子去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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