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姆堡距提奥多拉城约一百五十公里，莱茵公子布鲁诺的车队已至半程。
「什么？提奥多拉城竟敢拒绝我们！」
形容枯槁的男爵老爷忍不住怒火，这吼声倒像快耗尽他所剩无几的气力。
「一定是那丞相干的好事，他从来只想保全自己。」
老男爵对此一清二楚，甚至一点都不惊讶。
「公爵殿下居然不反对？公子殿下可是与我们待在一起。难不成那瘦猴连公子殿下都敢拦？」
「瘦…咳，丞相必然又在蛊惑公爵殿下，公国的今天得有那丞相一半的功劳！」
「算了，算了，毕竟公国大多的贵胄都躲在提奥多拉城，他们怕外面的瘟疫很正常。」
布鲁诺收好信件，从包裹中拿了些狐百合香料投入营火，原本昏黄的火焰生出些撩人的红色。荒野的深夜里，黑暗与恐惧似乎皆被那绯红的营火驱散，其散发出的醉人香气涤净在场众人的心灵。
「公子殿下，我们该去哪里？」利姆堡市长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提奥多拉地区大得很，找个清静的庄园并不困难。诸位应当发现了，我们这一路过来，周遭的枯萎景象也好了不少，越往南就越安全。」
「殿下，不如改道去我家庄园罢？」
刚刚那位愤怒的男爵平静下来，他知道车队必须另谋出路。
「我家领地在提奥多拉城的东北方，从这里出发比去提奥多拉城远不了多少，大概不到九十公里。」
「你家领地就在防沙丘陵最南边罢？领地内大部分土地都是丘陵。」
布鲁诺对面前这帮男爵老爷还算了解。
「公子殿下，丘陵多说明人口少，而人口少瘟疫传得就慢。我们大可在我家领地内找个深山老林里的神殿，将这波灾难度过去。」
「哦，看来你已经想好目的地了？」
「是了，殿下请看……」
那男爵拿出一份自家领地的粗略地图，其上一处地点被圈出。
「瓦登山『Worden Hill』神殿，奥克塔维亚的遗迹之一。据当地居民所言，奥克塔维亚内战时，曾有将军将神殿当作堡垒固守数年。」
「嗯，我仔细看看……」布鲁诺接过那份看起来就有些年代的莎草纸地图，「这地方的确隐蔽，外人很难发现……」
「可真要在里面住个一年半载，凭我们车队带的补给怕是不够罢？」
「唉，殿下，您忘了吗？那里可是我家领地啊！」男爵似是得意起来，「我家领地虽无莱茵领、提奥多拉这般富庶，但供养车队这些人必是够的。若是再往东北边更干旱寒冷的地界去一些，就没有一年两季小麦了。」
「行，那便如此罢，就去瓦登山神殿……」
「……」
「『见闻报』……哦，连银月林都出现花尘病了啊！」
多罗提欧闲来无事即在瑟曦雅街头乱逛，当然他只会涉足富庶的上城区，绝不会踏步脏乱的底层。
「这是月裔开的报社？竟能从白银城开到瑟曦雅？」
夏洛特从那店面前摆放的精致橱柜里抽出一份报纸，浅发的店家见状连忙迎上前来。
「几位贵裔，需要怎样的服务？我家这里可以接商业广告，可以刊评论文章，还可以替您寄收信件。」
「店家还挺有眼力……」
多罗提欧及其侍者被店家邀请至后方，这报社后店却也装修精致。
「店家来自银月议会公府？」
「贵裔果真慧眼如炬，在下方才在外边就发现各位之不凡！」
「青瓷台还挺有魄力，竟敢在各邦随意开设报社，你们不怕报纸上一些不合适的内容触怒当地领主？」
「我们月裔可能是更关注自己的事务，但若真有大事，那一定也是不怕的。况且，各邦报社皆开设于城市之中，与领主们事先有过商讨，自由之城市当然能够支撑自由之言论。」
「看来，你们已经得到艾贝德公爵殿下的许可了。」
「呵呵呵，贵裔，您有何需求？」
「我对你们的情报网络很感兴趣，不知道能不能准允我给予些资助呢？」
「啊，贵裔愿意资助，在下当然感激不尽！您请看，这是我家可以提供的服务。」
店家熟练地拿出一份文书，其上写有详细的条款。
「贵裔，我家必然会保护各位客人的隐私，您大可放心……」
「……」
「殿下，这青瓷台开的报社便是这样挣钱的？」
在城内晃了一整个上午，多罗提欧终于是返回道恩宫。
「其实就是银月议会官方支持的情报贩子，他们当然靠情报挣钱。」
「艾贝德不阻止他们？」
「为什么要阻止？没有明面上的情报商，就不会有暗地里的细作了？对于大多数邦国而言，由银月林担保的情报网络显然是利大于弊。」
「不怕银月林利用情报网络进行渗透？」
「不会，银月林已经数百年没管过外邦事务了，大多数邦国的统治者认为月裔与世无争。而且，论裔族在安提柯奥帝国内的受欢迎程度，他们这些小邦也更愿意相信月裔之仁义，而非担忧他们可能造成的威胁。」
「那我们瑟曦雅报社不也可以学学他们？」
「艾贝德做不成这种事，因为各邦皆会提防皇帝。而且，瑟曦雅报社的任务与青瓷台报社的任务不同，他们的目的是在各邦之间传播信息，而我们的目的则是将公国上层的信息传播到下层。」
「所以，我们的报纸卖得这样便宜？」
夏洛特捏着每份售价一克朗恩的「见闻报」，愣是看不出它哪里有这么高价值。
「瑟曦雅报社的报纸其实也不算便宜了，每份也需半第纳尔。夏洛特，你得知晓，我名下的纺织场与印刷场劳工每日的薪资也不过两第纳尔左右，就这还算瑟曦雅城内较高的收入。」
「平民永远都生活得这样困苦……」
夏洛特感叹一句，随后翻开手中那份金贵的报纸。
「按这『见闻报』提供的信息，花尘病已经传播了大半个莱茵公国，甚至不少外邦的大城市都遭了灾。瘟疫竟能传播这样快？」
「我记得，在诸史修会的史料中，奥克塔维亚的黑死病用了十几年才传遍启明两岸。」
「花尘病确实来得迅速，我对此也有些疑虑。」多罗提欧肯定道，「在列位理法公认的安排之下，任何一位理法的权柄不该如此强大。或许，只有通晓万物的上神能得知『斑衣若虫』的手段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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