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一个脑袋探出来，身子藏在门外.
身后是一道侧立的身影，站在前面的小姑娘身后，呈包裹保护的姿势。
这俩人跟宫院内的众人对上眼，良久无人发出动静。
“呦，这不是殿下嘛，今儿有空过来瞧瞧呐？”
开口的正是先前把锄头抡得虎虎生风的干练女子。
一副熟稔的口吻，似乎与慕容怀很是相熟。
“偶尔我会来一趟看看，每次都没有避着云环。”
江清月一听就明白了，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云字辈的，看来也是御龙衙里出来的。
“不过这些年母妃从未见过我。”
江清月刚想往门槛里迈的脚嗖一下就缩了回来，回头把刚刚在耳边小声说那一句的慕容怀重新拽到宫门外的墙后。
“既然来过，既然云环是知道你来过的，那为何梅妃娘娘不曾与你见过？你躲着她不成？”
慕容怀默默点头。
“暗香宫的门关着，她不愿见我。”
“门关着，那你为何不敲？”
“敲过的，儿时敲过许多次。”
江清月哑然，牵着他的手用力收紧。
慕容怀见她神色凝重，坦然一笑，抬手拍了拍她的头。
“可今日门开了，走吧，陪我见她。”
江清月心中一动，捏了捏他的指骨，两人并肩走入暗香宫的大门。
温嫔紧紧搂着十三皇子，眼中带泪地看着逐步走来的二人。
“见过九殿下，见过凝安郡主。”
江清月扭头看了眼没什么反应的慕容怀，微微一笑，“免礼。”
温嫔苦涩地扯了扯嘴角，低头看向怀里的十三皇子。
她本以为进了冷宫，靖儿又被幽禁宗人府，此生再难相遇了。
“靖儿，日后母妃不在你身边，你，你要好好的。”
说不了两句温嫔就又开始掉眼泪，以往她不是个爱哭之人，可这几日接连巨变，她也免不了变得多愁善感。
十三皇子低头看向母妃骨节泛红肿胀的手，用力抿嘴，“母妃，九哥和清月姐姐对我很好，您别惦念我，您在这......”
温嫔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脸，强行把他的视线移到自己脸前，“母妃在这也很好，这里清净得很，还能自己种些菜，做御膳房没有的吃食，不用跟宫中其他人虚与委蛇，连隔三岔五皇后那的请安受脸色都免了，母妃觉得挺好的。”
十三皇子低下头，没再说话。
温嫔扶着他的肩膀，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江清月和慕容怀。
昨夜一整晚的胆战心惊，今日又在宫中好一通撒欢似的发疯后，温嫔觉得自己压抑多年的一口气突然散去，整个人都看开了许多。
人不能不知好赖，前朝后宫的水太深，她自己都难保沉浮，有人在这漩涡里不管出于好心还是别有目的，捞了她一把，保住她的儿子，甚至还救了她的娘家人，都该是她此生的恩人。
她已经没什么价值了，千恩万谢反倒显得她低下。
所以温嫔用力搂紧怀中的儿子，郑重开口。
“单芷渝在此，多谢九殿下，多谢郡主了。”
江清月笑着摆了摆手，好奇地走到宫院前开垦出来的那块小菜畦边上。
“你们这是打算种什么？”
温嫔那两个小宫女正累得一个劲儿用袖子擦汗，云环则脸不红气不喘地耐心说了一大串菜名。
“这边划出一小块种些绿豆，那边种子母菜，那一块种茄子，旁边搭个藤架种葫芦和黄瓜，最那边还能种点菠菜莴苣，嘶——”
云环这里指一下那边点一下，忽然手指头挠了挠下巴。
“要是还能开点地盘出来，说不定可以试试番椒。”
江清月四下看着已经翻好的土地，眼神亮晶晶的，小手攥了两下，看着其中一个宫女手中的锄头跃跃欲试。
一旁一个匀过气又凿了两下锄头的小宫女问道：“这么多种类的菜，不会互染虫害吗？”
江清月唰一下举起小手，“有我呢呀，我会带特效驱虫散来，这次也带了，是新调配的，发现上次的不太驱白叶虫，这次又加了几味药材。”
江清月返身跑回慕容怀身边，从他袖子里掏出来一摞绳子系着的纸包，蹦跶着跑回菜畦旁边。
“这一包是洒在菜地里的，这一包洒宫院墙根和树根旁，这包是洒在屋中角落的，这个洒房顶上。”
江清月一一说着，忽然一只手出现在她视线中，将其中一个纸包拿走了。
她抬头，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梅，梅妃娘娘......”
披头散发面容枯槁一身漆黑布衣的人身形顿住，神色僵硬地看了她片刻，点了一下头，转身往宫院墙根边走去。
江清月目光追着看去，慕容怀从背后握住她的腰将她从地上提溜起来。
“地上凉，怎么还坐着发起呆了？”
江清月看着梅妃弯腰洒药粉的动作十分熟练，她摇摇头，也追了过去。
药粉洒下之后，需要用犁或铲将土翻出来把药粉盖住，不然风一吹，药粉会飞得哪哪都是。
江清月从一个装满工具的小篮子里拿了把小铲子，梅妃在前面洒药粉，她就在后面蹲着，哼哧哼哧翻土。
梅妃察觉到之后，还意外地停下回头看了她好一会儿。
慕容怀远远看着她们两个，眼中翻涌难言的意味。
“主子，属下瞧着您看郡主的眼神，不太对啊。”
云环鬼鬼祟祟凑过来，下巴戳在锄头的柄上，整个人晃晃悠悠地打趣道：“不过细细想来，郡主好像对您十分亲近的行为，也挺习惯的，您这是抱得美人归了？”
慕容怀收回温柔的目光，一个漠然眼神甩过去，“眼神渐长，眼睛好了？”
云环脸上贱兮兮的笑顿时僵住，撇了撇嘴，扛起锄头重新下到菜畦里去，口中念念有词：“惯会戳人痛处！是我见过的最毒舌的人！真不知道香香软软跟刚出炉的小馒头似的郡主看上他哪了？哼！”
手里的锄头越砸越用力，翻起的土星子故意往慕容怀的方向扬。
当然，云环也不敢真的把土扬到慕容怀身上去。
她的眼睛是早些年间出任务的时候伤的，救治不及时，瞎了一只，另一只堪堪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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