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二家打定主意，要把江小草嫁给李童生，哪怕是做妾。实在是整个村就李童生一个读书人，且就连夫子都说，李童生考中秀才的机会很大。只要考中秀才，就能免五十亩田地的税赋，光是这一项，就是天大的好处。而且秀才家中免徭役，这又能省下一笔钱。考中秀才之后，哪怕不继续往下考，也大可以自己开个学塾，教孩子开蒙读书，总比在地里刨食容易多了。江小草想嫁镇上嫁不了，嫁给村里庄稼汉，她不乐意。何况江小草说得不错，她嫁人，不止是给她自己选男人，更是给孩子选爹，是秀才爹还是庄嫁汉的爹，那还是有区别的。江小草还问他们：“爹，娘，你们是想有个读书人的外甥，还是种地的外甥？”江老二：“做妾可不好听……”江小草：“我要得到手的实惠，我要好听干什么？”江二婶：“那李童生家里穷得叮当响，哪来的实惠？”江小草微微眯起眼睛，道：“我觉得李家是在装穷。”“真要这么穷，怎么供得起读书人？”“咱们家倒是不喊穷，还不是每天吃不饱，你和我爹，也供不起读书人，我哥可没去读书。”“而且，那李童生如今都在镇上租房子住了，没钱他能租房？”“要我说，就是他们之前一直在装穷，如今李童生娶媳妇了，这才手头稍稍松了些。”江老二一听，有道理啊！他拍板：“就这么办，咱想个办法嫁他，到时彩礼多要点。”江二婶：“对，做妾委屈咱们小草了，得多要点彩礼。”江老二就道：“这么空口白话，应该要不到什么彩礼，那李家既然装穷，在李童生没考中秀才前，就不会太大方。”“还是得想个办法，让他不得不娶。”江小草自然是不想上这种手段的，她怕李童生以后报复。可江二婶道：“你傻啊，你要是不上手段，他这个时候不会娶，等他考中秀才，他有更多选择，也不会选你。”江小草被说服了。一家人商议很久，才终于想到这个办法，利用舆论把江小草和李童生绑在一起，李童生不想在下场前被闹得读不了书，就只能妥协。此时，江二婶的嗓门冲破天际，声音大得恨不得隔着五条街的人都能听见。“我家小草就是来你家住几天，你这黑了心肝的，就到处传她是李童生的小妾，住在这里服侍老爷和主母！”“江小花，你坏了我女儿名声，你拿什么来赔？”江小花只觉自己比那什么还冤，大声道：“那些话不是我传的，我也是昨天才听见，昨晚就已经让小草尽快搬走了。”她越说越气：“本来我就不同意江小草住进来，是她自己不要脸，去我夫君读书的门口堵人，。”“我夫君看在我的份上，同意她暂住的要求，也说几天就搬。”“结果现在你们又来倒打一耙……”“我现在怀疑，这个给我夫君做妾的谣言是怎么传出去的。”江二婶冷笑：“你要这么说，我们就去找李童生，让他夫子和同窗评评理。”“别说得这么好听，什么看在你的面子上让小草暂住，你有什么面子？”“分明是那李童生对小草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不然怎么会问都不问一声，就把一个年轻姑娘带回家暂住？”江小花：“照你这么说，这事更是你们蓄谋已久，要不是江小草心存勾引，怎么会去找年轻男人，要求借住。”江二婶：“那不是你不同意吗？”江小花：“对啊，她知道我不同意，她故意去找我夫君，不是心存勾引是什么？”她厉声道：“勾引男人，不守妇道，江小草该浸猪笼！”江二婶：“你放屁！”江老二一把拉住江二婶，道：“走，我们去找李童生。”江小花：“站住！不许去。”这是要闹到学塾，这种桃色新闻的威力特别大，绝对会影响李童生在书院的印象……江老二有恃无恐：“我们小草是李童生自己带回来的，纳妾也该是他自己拿主意，有些人可做不了主。”江小花气得倒仰，却也不能让江老二一家去书塾闹事，道：“江小草勾引男人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你们要闹得人尽皆知。”她憋屈道：“你们既然要和我夫君谈，我这就让人把他喊回来，有什么问题，都在家里说。”李童生被从书院喊回来的时候是懵的：“娘子！出了何事？”江小花：“二叔二婶来了，说你把江小草带回来，是为了让她给你做妾。”李童生：“我把她带回来？那不是她自己去堵我的吗？”“我看她可怜，让她在家里借住几天，你们倒恩将仇报了？”江老二一听，这话不对啊，这要再说下去，江小草还怎么嫁进来？他忙道：“李童生别生气，我们当然知道你个一片好心，热心照顾亲戚的人，主要吧，也不知道哪个混蛋乱传谣言，到处说，我们家小草是你小妾。”“如今小草名声坏了，要是不进你家门，那真是死路一条。”“我就她这么一个女儿，总不能睁睁看着他去死吧？”江二婶敲边鼓：“李童生是读书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李童生：“你们想要怎么样？”江老二一听，就知道这是有得谈的意思。他精神一振，道：“这样，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谣言更是传出老远，所以我想着，让小草尽快进门，操持家务……”江小花气得狠了，阴阳怪气道：“江小草就这么恨嫁，难不成现在马上就让她进门？”江二婶立即说道：“当然要让我们小草尽快进门。”“她如今已经坏了名声，再拖下去，岂不是要连累家里、族里、村里的姑娘？”“小花，不是二婶说你，这事儿要是闹大了，就不是二叔二婶来找你谈话，族里和村里肯定是要找你的。”江小花觉得荒谬极了：“江小草不要脸，赖在我们家，族里和村里找我干什么？”江老二觉得，纳妾这种事情只要男人同意了，根本轮不到女人反对，所以没必要和江小花浪费时间，只盯着李童生说话：“这事要是闹出来，对你也有影响。”“不如咱们双方定个章程，尽快把这件事情给办了。”“原本我们是想给小草找个好人家，但既然出了这种事，我们家小草就受点委屈，给你做妾。”江二婶在边上帮腔：“是啊，是啊，你要是不同意，让我们家小草没了活路，我们肯定要上你读书的地方说道说道。”江小草抹着眼泪，柔柔弱弱开口：“爹，娘，别！别去！”“李童生马上就要下场考试，你们这个时候去他读书的地方闹，不是影响他前程吗？”江老二：“李童生你听听！”“我家闺女为了不影响你的前程，选择自己受委屈。”江二婶紧接着说道：“我们当父母的，可不会让闺女受这种委屈。”“总之今天你得给个说法。”“要么答应小草给你做妾，要么我们去找你夫子，问他是怎么教的读书人。”话说到这个份上，谁还不清楚姜老二家的打算。最终，为了息事宁人，李童生选择把江小草纳进门。至于江小花不同意？不同意憋着。男人要纳妾，女人不同意就是善妒，是犯了七出之条，是可以被休弃的，被休弃连嫁妆都带不走。但是江小花也不会让江小草好过。她要求江小草签卖身契。“既然做妾，就要有做妾的规矩，这个卖身契是一定要签的。”“不肯签？不肯签就别进李家的门！”“是夫君读书的地方闹？行啊，你们尽管去让大家评评理，像你们这种上赶着做妾又不肯签卖身契的，看大家会站哪一边。”江老二一家一下就被拿捏住了。江二婶说：“那，那我们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嫁给李童生做妾，彩礼总要有吧。”江小花嗤笑一声：“二婶，我夫君是纳妾，可不是娶妻，江小草可没资格嫁进来。”“彩礼更是无稽之谈，娶妻才有纳采，至于纳妾，无非是买妾之资。”“若是个听话懂事的，我也不介意多出几两银子，给夫君买朵解语花。”“可像你们这般，以夫君前程要挟，上门逼迫夫君，要强行为妾的，不值钱。”“当然为了夫君，我也愿意出个百八十文钱，替夫君纳了江小草。”“你们若是同意，就在这卖身契上签字。”“若是不同意，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还有，把江小草这些日子在我这里吃住的钱，还回来。”江老二一家面面相觑。要按江小花这么说，他们一点好处落不下，江小草这个闺女等于白养。就算把人嫁给普通农户，还能收二两银子彩礼钱呢。江老二一家有些打退堂鼓。江小草急了，低声提醒江老二夫妇：“爹娘，江小花提出来的条件越苛刻，就说明嫁给李童生的好处越多。”“等我嫁过去，生了儿子，把李童生家里的钱财把在手里，到时候，那些钱怎么花，还不是由我说了算。”“爹娘，要是现在退缩，那之前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我们眼光要放长远一点。”“李童生马上下场考试，很快就是李秀才……到时候你们就有一个秀才女婿。”江小草各种忽悠，为了不嫁给庄稼汉一辈子种田，也是拼了。当然也是因为见识有限，并不知道卖身契的意义，只看见地主家的姨太太穿金戴银，有人伺候，没有意识到那张卖身契只要一签下去，生死都不由她自己做主。各种大饼画的她自己都信了，江老二夫妇也被她说服了，收了江小花给的100文钱，签了江小草的卖身契，死契。江小花把卖身契一收，就开始赶人：“行了，没什么事，二叔二婶回吧。”江老二舔着个脸：“女婿啊，你这婆娘不行，男人没说话，她就咋咋呼呼冲在前头。”“还得是我们家小草，温柔体贴又听话，最起码不会把你岳父岳母往外赶。”话没说完，就听江小花冷笑一声：“大白天的，二叔发什么噫症？”“什么女婿，什么岳父岳母？江小草是我们家签了卖身契的下人奴才……”江小草脸色发白。江二婶急了：“什么下人？是妾！”江小花微微一笑：“妾也是下人，妾的亲戚不算亲戚。”江老二大惊：“不可能！”“女婿，你说句话……”李童生冷着脸：“二叔、二婶请回，我要温书了。”江二婶大闹起来：“回去也行，小草跟我们回家！我们不做妾了！”江小花：“这可由不得你。”“江小草要是敢走，就是逃奴，只要上报官府，抓到以后直接打死，或者发配军中充为军妓。”“二叔二婶敢强抢我们家的奴才，就等着官府上门，先打板子后流放。”“哦，流放之前还得赔钱。”“二叔二婶，你们可想好了，现在是不是还要把江小草带回去！”她上辈子当孤魂野鬼那些年，很是有了一些见识，不然她刚才也不会那么轻易松口，答应江小草给李童生做妾。如今，江小草的卖身契在她手里，她捏着江小草的命，报复起来更方便了。江老二一家被她唬住了，失魂落魄离开。养了十几年的闺女，100文钱就卖出去了，简直亏得不能再亏。比起钱财的损失，他们更怕被抓，只能打落门牙往肚里吞，咽下这口哑巴亏。江老二一家前脚离开，江小花就对江小草说：“跪下！”江小草：“？？？”“江小花，你别太过分！”江小花一巴掌扇过去：“贱婢！不敬主母，是想让我把你送官？”江小草原本气的就想打回来，听到送官，不敢还手了，哀哀戚戚看向李童生：“夫君……”江小花，又是一掌扇在她脸上：“贱婢！一点规矩都没有！夫君是你喊的吗？”“你得喊老爷太太！”江小草：“……”她捂着脸，有点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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