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曜的叹息并没有停顿几秒，手机铃声就响起了，看到来电就是自己刚拨出去的那个号码，他接通了。
“你在哪儿？”
贾铭章没有多余的客套。
“在约定的地点啊。”
李墨曜抬眼，目光刚好落在刚才洋洋得意的保安身上，那名保安的目光里显然露出了惶恐之色，因为就在刚才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他看出了对方绝对故意装深沉。就算这个电话再不打过来，他也要上前仔细问个明白了。
“那怎么不进来？”
“哦，在和求职者聊天儿。”
“你到大门啦，等我。”
贾铭章连解释也没有，直接挂了电话。
八十年代出生的人，偶有一些传统的小习惯，譬如贾铭章只有在传递文件的时候才会使用微信，有正事需要沟通的时候通常都是打电话。
不出李墨曜所料，贾铭章确实在开会，只不过他常年养成的守时习惯在约定好的时间会看一眼手机，以防止错过重要信息。李墨曜其实是来得早了，所以贾铭章看到未接来电时比预约的时间还要早五分钟，挂掉电话后他急匆匆地下楼。老式的行政楼没有电梯，一路小跑着来到门厅外时看见李墨曜正在与一名个子高高的有些微胖的求职者聊天。
“你是哪所大学的？”
“东北科技大。”
“哦，那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电子信息工程。”
“具体呢？”
“微电子。”
“考研了吗？”
高个子男生摇了摇头，随后补充道：“考了也没有用，现在研究生也找不到工作。”
求职难到哪里都一样，工先锋也招人，求职简历上简直名校云集，博士生也有大把。虽然在工先锋求职的时候存在双向选择，但大多数面试的时候李墨曜都能看得出他们那种生怕被拒绝的眼神。有的时候他不得不庆幸自己是老板，否则卷在这些人才堆里只怕也会为求职而疲于奔命。
“贾总！”
几名保安见到贾铭章急匆匆地出来纷纷点头致意，而刚才拦住李墨曜那名保安心虚到了极点，别看这个职位不起眼，最起码的察颜观色本领还得有，刚才自己大意了，不会被打击报复吧，直到他看见贾总亲切的握住了那个年轻人的手，然后笑吟吟地拉着那个年轻人的手往楼里走之后才算松了一口气，随后他猛然想到了什么。
“哎？你们刚才看清楚了吗？贾总是用双手和那小子握的手吧。”
几名同事奚落的讪笑，有一个好事的指点着他笑道：“你小心赔礼吧，不然要出事儿了。”
此话说完，这名保安连汗都要滴下来了，他摘下大檐帽擦了一把汗，在同事们注视的目光下强挤出几丝笑容：“哎，这天儿真热啊……”
……
……
贾铭章是个务实的人，他没有多余的客套，直接拉着李墨曜进了会议室。
行政楼是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虽然已经很旧了，但在这座旧厂区还算新建筑，老旧的会议室里并没有布置成年代剧那样的感觉，投影仪大屏幕等现代办公设施一应俱全，一位穿着白色半袖衬衫，看起来年龄和李墨曜差不多的人正在大屏幕上指点着什么，李墨曜一眼就认出，这是旧厂区的平面图。
“关于工业文创园的建设，”这位穿着白衬衫年轻人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有力，“我认为我们在策划和执行上还需要更加精细和创新。首先，这个项目的定位要明确，我们不仅要保留工业的历史痕迹，更要将其与文创元素巧妙融合，打造一个独具特色的文化地标……”
他们在研究旧厂区改造的问题，难道决策已经定了？
在这个高效的信息时代，决策变化快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但李墨曜发现会场秩序显然并不严肃，年轻人在台上侃侃而谈，下面的人窃窃私语，这场面让他想到了电影《大决战》里的经典片段——“总座高见！”
李墨曜听了一会儿也皱起了眉头。
“这人什么来头？”
进入会场后，贾铭章没有急于回到自己的座位，并肩与李墨曜站在一起，也方便他们像其他人一样窃窃私语。
贾铭章附耳低语道：“沈州设计院的城市规划师。”
“那这个会议的主题是什么？”
“主要还是两大点，建厂和拆迁。”
“新厂进行到哪阶段了？”
“主体设计方案已经完成，最先开工的是办公楼和员工宿舍，生产线的方案还在敲定细节，不过厂房位置早就规划好了。”
“那这位城市规划师是来做什么的？”
“主要还是考虑到那个先前的改造意见，上级主管部门要我们听听设计院的意见。”
只见台上那位年轻人继续说道：“精机一厂的旧厂房本身就是工业遗产，将废弃的工业厂房进行改造，转化为文化创意空间、艺术展览区或特色商业街区，同时开发相关的纪念品、手工艺品等。”
说着他把PPT换到下一页，一些有特色的工业纪念品的图片样式一一展示出来。
含有工业元素的设计很多，T恤、帽子、水杯、笔、笔记本、文件夹、铁艺家具、复古灯具、工业风挂画等等不一而足，单就产品展示就占了二十几页，随后听到那位城市规划师解释道：“我们设计院在本市二十几个工业文创园的改造中都提出过至关重要的建议。参与了其中五个大型文创园的建设，有着非常丰富的设计和施工经验，相信在对精机一旧厂改造中也能发挥出重要的作用，最后，关于园区的运营管理，我们也要有所创新。可以引入多元化的合作模式，比如与艺术家、设计师、文创企业等共同打造，形成一个充满活力的创意社群。我们有理由相信沈州将出现一座新的适宜居住和旅游发展的工业文创园。”
台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年轻的规划师在一众并不怎么感兴趣的目光中怏怏地下了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感觉如何？”
李墨曜连着眨了几下眼睛，刚才那句在脑海中闪现的话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总座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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