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门把手上还挂着消毒水凝结成的水珠，李西城用染血的金笔末端敲了三下。
诊室里的百叶窗突然沙沙作响，我看见张医生白大褂的下摆从窗缝中一闪而过。
“患者资料属于机密。”门后传来钢笔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张医生的声音就像绷紧的琴弦，“李总应该比普通人更明白契约精神。”
我揪着被墨渍弄脏的衣角向前迈了半步，西城的袖口蹭过我的手腕，今早招标会上沾上的鎏金箔片簌簌地落在地上。
那些碎金让我想起姐姐藏在首饰盒里的抗抑郁药，铝箔包装在月光下也是这般闪烁。
“上个月我帮母亲整理医保单，发现她在仁和医院的账户连续三年收到神秘汇款。”我抵着冰冷的门板，指甲在烤漆表面划出细微的痕迹，“张医生应该比我更清楚，姐姐每次康复治疗发狂后，是谁在替她支付损坏医疗器械的费用。”
诊室里突然响起重物落地的闷响，接着是纸张纷飞的声音。
西城突然揽住我的腰往后拉，诊室的门擦着我的鼻尖猛地打开。
满地的CT片像破碎的雪花，张医生攥着摔裂的相框，玻璃碎片在掌心沁出血珠——照片里穿着病号服的少女正在撕扯护士的头发。
“她答应过会改……”张医生颤抖的手腕被西城抓住，那块价值七位数的手表正好压在动脉处，“罗小姐上周还送了我女儿迪士尼的门票。”
我蹲下身子去捡CT片，2018年4月的诊断报告从文件夹里滑了出来。
泛黄的纸页上，“表演型人格障碍”这几个字被红笔反复圈画，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草莓酱——和姐姐每次装病时抹在嘴角的一模一样。
手机铃声突然在死寂中炸响，张医生白大褂口袋里闪烁出蓝光。
西城比我更快地按下免提键，姐姐甜腻的轻笑夹杂着电流声传来：“听说张医生的宝贝女儿报考了香港大学医学院？要是让校方知道她父亲泄露患者隐私……”
“您女儿在迪士尼戴着星黛露发箍的照片很可爱。”西城突然开口，指尖轻轻点了点我手背上尚未愈合的烫伤——那是上周姐姐“不小心”打翻的参汤造成的，“您猜明天的头条新闻更喜欢哪张照片？是天真少女，还是您女儿给躁郁症患者偷运管制药物的监控截图？”
张医生跌坐在转椅上时压碎了遥控器，投影仪在墙面上投射出扭曲的光斑。
我望着屏幕上姐姐在不同诊室的暴行录像，突然想起母亲病危的那晚，姐姐也是这样笑着掰开她插着输液管的手：“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如把股份转让书签了？”
“这是原始档案。”张医生拉开暗格时碰倒了一整排药瓶，氟西汀胶囊滚到了我的高跟鞋旁，“她第一次发病时烧毁了三分之二的报告，幸亏我习惯用拍立得相机存档。”
我正在翻看照片的手突然被西城握住，他的拇指重重地擦过某张照片的边缘。
2016年7月17日的影像里，姐姐握着美工刀正划向熟睡的我，而背景中露出半张的日历上，赫然印着母亲做肝移植手术的日期。
车载香氛的蓝风铃味道突然浓烈得让人呛人，我抱着牛皮纸袋钻进后座时，西城正用湿纸巾擦拭金笔上的血渍。
暗红色的痕迹渗入雕花的欧罗巴女神纹章里，就像姐姐十八岁那年故意打翻在我画稿上的葡萄酒。
“回老宅？”司机迟疑地望着后视镜。
我这才发现庆典请柬还卡在座椅缝隙里，烫金的“圣心疗养院”在路灯下泛着血橙色的光。
西城突然轻笑一声，染血的指尖在诊断报告的某处点了点——姐姐伪造车祸的病历单上，主治医师签名栏的墨水洇痕竟与三年前母亲病历上的一模一样。
我摇下车窗想透透气，夜风却把诊断报告吹到了最后一页。
夹层里滑出的拍立得照片卡在车门缝隙里，画面里穿着白大褂的罗四爷正在销毁某份档案，腕间的翡翠念珠闪过幽光——那是我去年送给他的七十岁生日礼物。
“先别声张。”西城突然用西装外套盖住我颤抖的手，染血的领带擦过我滚烫的耳垂。
后视镜里，本该在医院静养的罗堂妹正躲在梧桐树后，她新做的水晶指甲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紫色。
车载香氛的蓝风铃气息突然被檀香冲散，老宅门前的石狮子嘴里含着今早刚换的新鲜艾草。
我抱着牛皮纸袋下车时，正撞见罗堂妹提着青团食盒往外走，她指甲上镶的紫水晶在灯笼下泛着冷光。
"兮兮姐不是说今晚要陪四爷爷听评弹？"她脚步虚浮地往影壁后缩，食盒里渗出暗红色酱汁——是姐姐最爱的话梅排骨。
西城突然用金笔挑开食盒盖子，鎏金笔尖戳破油纸包的瞬间，三支录音笔从话梅堆里滚出来。
罗堂妹尖叫着去抢，水晶指甲刮花了食盒上的珐琅彩绘："悦姐姐说这是给四爷爷解闷的戏曲磁带！"
我按住她发抖的手腕，把沾着草莓酱的诊断报告拍在石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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