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的人总是羞于表达自己的情感，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袁姗也就明白了黄寺光的心意，在这个出了门都能把鼻涕冻成冰溜子的冬夜里给她带来了一些暖意。
“俺凭啥听你的？咋了你还要娶俺不成？”
黄寺光说：“俺也挺中意你的，俺不想让你嫁给六子。”
“你怎么那么霸道？俺都没同意你喜欢俺，凭什么你要做主。”
“那你说让俺咋办？你如果不喜欢俺，你直说就行，让俺死了这条心。”
袁珊用手抹了抹还没有干的泪痕，坐了起来看着窗外的那张脸：“你要是想娶俺的话，那你得出十一头才行，要比六子家多一头。”说完她就笑了出来。
黄寺光见她笑了，就也跟着一块笑了起来。真好，心里的大石头放了下来，比憋了一泡尿遇见了茅房还让人舒畅。
“你为啥这么晚了还跑过来？不会真的只是为了过来看看俺吧。”袁珊问黄寺光。
“那还能有假，俺因为今天这事儿夜不能寐，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实在是放心不下你。”
“你这个嘴皮子太能溜了，俺都怕被你给骗了。”
“俺是那种人吗，过来不仅是为了看看你。”黄寺光突然一脸神秘：“俺刚才还遇到了一件怪事儿，一定要跟你说道说道。”
“啥怪事儿？”
黄寺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要好好吹嘘一番，这种事情能在喜欢的姑娘面前说出来一定会特别受崇拜：“你现在悄摸出来，出来俺带你去个地方，这里不太方便说，万一一会儿被别人发现就麻烦了。”
“可俺不敢出去，万一动静太大惊动了院子里的狗，狗一叫大家不都醒了么。”
“你咋这么日囊（笨）？”黄寺光把只粘着几片破窗户纸的窗户朝外打开：“这破窗户连个插销都没有，你就从这儿翻出来，俺接着你。”
“行吧，那你等俺穿个嚡（鞋）。”说完她就跑到炕沿，穿上鞋披上了自己的棉袄，踩着被子就踏到了窗沿上。
袁珊抓住黄寺光伸出的手，虽然他的手一点也不暖和，但是却让她感觉自己的手心里热得发烫。
黄寺光等到她从窗沿上跳了下来，把窗户轻轻关好，得亏她是一个人住一间屋，要不然想要出来还真有点困难。
两个人顺着墙根，弓着身子踏着小碎步离开了刘德智家附近。
午夜里的村子一片乌漆嘛黑，只能靠着月光勉强看见地上的路。
毕竟是土路，难免会有点坑洼的地方，再加上这会儿的风特别大，袁珊这个小身板都快要被吹飞了。
黄寺光看见走得非常吃力的袁珊，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用自己那不是特别宽厚的后背挡在她的前面。
两人就这样走到了村子中央，村子中央是一座旧的祠堂，这祠堂一看样子就是年久失修，房顶上的瓦片零零散散，一大半草皮都暴露了出来。墙面还算完整，立柱的漆面已经干裂脱落，缝子宽的可以塞进去一根指头。
黄寺光推开了祠堂的大门，厚重的大门发出了刺耳的吱呀声。院子中间有一个一人高的石狮子雕像，雕像旁边是一口窄井，井边上还有一个缺了边角的大水缸。黄寺光把门关上以后，带着袁珊朝着院门正对的小门走去。
祠堂的屋檐下挂着两个破旧的灯笼，灯笼上的纸早就没了，空有两个竹架子，周围还绑了一圈红幡布。
两个人走进屋里，中间只摆了一个香炉和两个跪垫，还有几个零散的牌位东倒西歪的扔在那里。
袁珊坐在旁边的一个干草堆上面，看着这阴森森的祠堂，里面全是灰尘不说，房梁上还结满了蜘蛛网。
“这地方真吓人。”
“有俺在呢你怕啥？”黄寺光抱了一坨干草放在中间的空地上，然后从院子里捡了好多散落在地上的树枝。他把干草铺在底下然后把树枝堆在了干草上面。
他走到香炉跟前，手伸进香炉下面一摸，变魔术似的掏出了一盒火柴。
他点着一把干草，弄了个简易的小火堆。天气太冷，祠堂里四处漏风，点个火堆暖暖身子。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主要是担心袁珊经不住这么折腾。
“俺们这边这个祠堂，平时也木啥人来，就是每年祭祖拜先人的时候才会用一次。”黄寺光边说边用木棍翻着火堆：“之前村里有个神婆子说让大家凑钱把祠堂翻修一下，然后被刘胖子大包大揽下，他说他要一个人出钱修这个祠堂，但是直到现在也一点动静都没有。”
袁珊把手伸到火堆上面，她太冷了，大半夜偷跑出来，这要让她爹发现这还能得了。
“你总是跟俺说刘胖子家不好，到底是为啥？这一天相处下来，俺感觉他们家也没啥不好的地方啊。”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情况。”火光照在黄寺光的身上，在后面的墙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人家多机敏（聪明），只不过是为了让你嫁给他们家六子，所以还没有暴露本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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