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林婉珍想到，若她自己被人生生刨了，取出孩子，孩子被撕成碎片被人抢食，她说不定恨意更盛，报复得更为心狠手辣。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林婉珍不再犹豫，眼神坚定地投向右边的票箱。
她准备给冰轮娘子和商离一个改过自新，重生的机会。
冯镜台清了清嗓子，又宣布道，“倘若投票结果是右边票箱的票数居多，两位妖人罪犯可免除死罪，但活罪难逃，本朝将送他们进司天监服捉妖役，为大月王朝降妖除魔，造福百姓，直至营救百姓人数达到两百人，他们方可结束捉妖役，重获自由。”
“嗯，我觉得这样判很正确，既给了两位妖人改过自新的机会，也不浪费他们多年的修为，能够造福百姓，也算是他们将功赎罪了。”一个肥嘟嘟的大光头说。
“是啊，烧死他们对大月国一点好处都没有，能为百姓除暴安良，最好不过了。”光头身边一位书生模样的附和道。
“可是，他们法力再高强，毕竟是妖啊？万一司天监控制不了他们，他们会不会出来作乱，祸害百姓呢？”一位衣着华贵的商人有些担忧地道。
“这，这，他说的是个问题呐。”商人边上的老者赞同地轻抚着胡须。
“西海，可否帮可忙，我想投右边的票箱。“林婉珍对西海小声说道。
西海领命朝着右边的箱子走去。
在看到西海第一个将票投进去的那一刻，林婉珍的心还是悬着。
一方面她当下不晓得赦免两位妖人犯的死罪是否是正确的选择，只是觉得，在这一刻，她觉得遵从内心的怜悯，听从自己内心的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
主审太之下做着的200名陪审官，听了冯镜台对于两位活罪难逃的深度解释后，不少人开始对之前坚持投左边票箱的选择动摇了。
有些已经走到左边票箱的陪审官，想了又想，转身又走向右边的票箱。
本来门可罗雀的右边票箱前，人渐渐地多了起来。
在主审台之前的陪审官们陆陆续续将手中的票投入两边的票箱。
早早投完票的林婉珍全程伸长了脖子看陪审官们投票。
经过观察，他发现那50名女性陪审官几乎清一色地将手上那宝贵的一票投到右边票箱。
无一人将手中的票投进左边那票箱，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没看到一个女的给左边票箱投票。
看来认为这两位妖人罪犯该处以极刑的全是男性投票者。
这很好解释，男人大多比较理性，而女人们相较男人来说更为感性，也更具备共庆能力，她们只要一想到冰轮娘子被惨害，被生刨，被一尸两命，她们就从心理上一半一半地原谅了冰轮娘子他们后来的残酷罪行。
两边的投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百姓陪审官席位传来争吵的声音。
大家伙都停下投票的脚步，转眼看向争执的两人。
那是一对年轻新婚的小夫妻，男的身修面白，看上去就是个饱读圣贤的读书人；而女的则是位娇娇俏俏的小娘子。
小娘子不过十七八岁，生得极好，芙蓉如面柳如眉，应该是刚刚结婚不久，还未生产过，那身形婀娜却还透着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幼态。
她粉嘟嘟的小脸配上妇人的盘头，看上去像个小孩顶着大人的打扮。一言一行都透露着少女的可爱娇憨。
“娘子啊，杀人就得偿命，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为夫不能听你的将票投进右边的箱子，免去这两个妖人的死罪。”丈夫梗着脖子，白俊的脸因为激动泛出些许红意。
“免去他们的死罪，那死去的一百多位西京少年的冤屈又怎么说。”
“夫君，你若设身处地将自己代入到冰轮娘子，如果将来我们家也发生这样的事，如果我们尚在腹中的孩儿，被人生生刨出分食提升修为，连再入轮回都不可，而残害我们娘俩的是平日里看上去相亲相爱的邻里。你会作何感想？”小妇人问她的书生丈夫。
“这，为父定会报官，请官府为我们讨回公道？”书生迟疑了一下回答道。
“如果残害我们娘俩的人中大部分都是官府中人，有冤无处申，你该做何？”小妇人又问道。
“这，为夫不为没发生的事做假设。”书生丈夫不欲与自己的妻子多说，他觉得她在胡闹，拿起票准备往左边的票箱走。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小妇人显然不满意丈夫的答案，娇声一怨。
她眼眶一红，紧跟着晶莹的泪珠顺着瓷白的小脸滑落。”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极其可怜的模样。
“怎么啦，娘子，你在说什么胡话，日子怎么过不下去了，你不要吓为夫哦，是不是刚才为父的语气不好，吓到你了，为夫给你道歉，可好。”
白面书生看妻子不高兴，急忙调转头回到她的身边，又是抹眼泪，又是哄娘子，可以看出，书生平日里很宠爱自己的妻子。
小妇人一扭身，别过脸去，娇滴滴地委屈道，“要是今后，我也怀了孩子，冰轮娘子身上发生的事也发生在我们娘俩身上，你也准备逆来顺受，对我们不管不顾，是这样么？我们娘俩身上真的发生这样的事，你也准备逆来顺受，是么？”小妇人情景转移地将冰轮娘子身上发生的惨烈事件带入道到自己身上，眼泪啪嗒啪嗒地跟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掉落，看着执意要将票投给左边票箱去的夫君，气得小身板在微微颤抖。
“这事不会发生在夫人和孩儿身上。你不要胡思乱想啊。”白面书生欲将手搭在妻子的肩上，安慰道。
“夫君总是觉得自己是对的，我就是胡思乱想。”小妇人更为生气了，而且她现在生气主要点落到了丈夫说他胡思乱想之上。
“这。”书生见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又怎么都哄不好妻子，又羞又恼地重新向票箱走去。
“为夫觉得他们还是该死。”
“好嘛，今天你要是投了他们死罪，我就，我就和你和离。”小妇人一插腰，一跺脚又娇又愤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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