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突降冰雹那日,天光未裂,云却先黑。
不是墨色,是铁青——沉得压弯了宫墙飞檐,压得永定门守军连弓弦都不敢轻拨。
豆大的冰粒砸在金瓦上,噼啪如碎玉崩裂;砸在朱雀街青石板上,则弹跳着滚向沟渠,像无数惊惶奔逃的白鼠。
养心殿内,炭盆烧得极旺,可皇帝指尖仍泛着青白。
他刚放下一纸急报:北岭封山林外围三处坡地遭雹击,茶树折枝七成,但无一人伤,因村民早按《民议防雹章程》躲入夯土窖中——窖顶覆厚茅草与湿麻布,正是去年李少爷率人所铺。
“天怒。”礼部尚书声音发紧,袖口微颤,“钦天监夜观星象,紫气蔽于文昌,主政令失衡、民心僭越。刘公公亲赴观星台佐证,言‘雷心木百年一孕雷髓,伐之可镇天怒’……今岁若不重开采办,恐雹灾延至春耕。”
殿角阴影里,一道枯瘦身影垂首而立,袍角沾着药渣味——正是御药房前管事刘公公。
他未抬眼,只将手中一卷黄绫密疏悄然往前递了半寸,袖口滑落,露出腕上一道深褐旧疤,形如扭曲的“寿”字。
苏婉儿站在丹墀之下,素裙未动,呼吸却比殿外冰雹落地更轻。
她没看刘公公,只望着皇帝案头那方新砚——歙州进贡,砚池深阔,砚额雕双螭衔珠,却空着,墨未研,水未注,如一只睁着却失明的眼。
三日前,小李子冒雨潜入北岭驿舍时,靴底还嵌着冰碴。
他递来一只油纸包,层层裹紧,拆开是半截焦黑松枝,断口齐整,带着新劈的毛刺。
“苏主事,树神图在底下,血书在夹层……张大叔说,他们烧枯枝时,烟往东飘,正好绕过雷心木老林。”
她当时未语,只将松枝浸入温醋——醋气蒸腾间,断面渗出淡青痕,是北岭特有松脂与桐油灰混合熏制的印记。
这味儿,和万富贵牢中遗书笔杆里融化的蜂蜡松脂,同出一脉。
此刻,她上前一步,双手捧起一册薄绢——《民贡晴雨录》。
非奏非表,是三百六十五页手绘日志。
每页一帧:某年某月某日,何处雹、几寸厚、毁田几亩;右栏则并列一行小楷:“延寿膏采办第X轮,雷心木征调XX株,民夫病殁X人,北岭童谣新添一句:‘树倒根不烂,根烂命不全’。”
翻至嘉和七年冬——正是今岁冰雹最烈之日。
页脚朱砂点了个圈,圈内两行字,力透纸背:
“雹落三十七处,延寿膏入库二十八坛。
钦天监报‘天怒’,当日午时,刘公公自御药房提走雷心木屑三钱,入膏。”
皇帝目光顿住。
苏婉儿声未高,却字字如凿:“天若真怒,怒的是蛀虫,不是百姓。”
话音未落,徐阶自侧廊缓步而出,青袍下摆拂过金砖,手中托一方乌木匣。
匣盖掀开,内衬靛蓝粗布,上卧三束枯枝,枝干虬曲,尽是风折雷劈后自然脱落的老桠——每束系着红绳,绳结下坠一枚铜钱,钱文“乾隆通宝”,背面梅花五瓣,瓣尖凹陷,排成北斗之形。
三百村民联名血书压在匣底,指印斑驳,墨色混着暗红,未干。
小李子跪在殿门外,双手高举一卷稚拙画轴。
展开,是孩童以炭条所绘:一棵巨木撑开穹顶,枝叶如伞,伞下屋舍俨然,窗内有人煮粥、有人抱婴、有人仰头笑指天上冰雹——雹子撞在叶脉上,碎成白雾。
题字歪斜却锋利:“官不来,树在。”
刘公公喉结一滚,忽然膝行两步,重重叩首:“陛下!民议厅私藏雷心木,臣……臣已取到证物!”
他猛地一拍掌。
两名宫女低头捧进一只檀木盘,盘中铺着雪白细棉,上置三截“安天薪”样本——灰褐,微弯,断口泛黄,确似枯枝。
皇帝眸色骤沉。
苏婉儿却未退,只静静看着那盘子,目光扫过左侧宫女左手无名指——指甲缝里嵌着一点青灰,是雷心木刨花特有的靛绿荧光,遇汗即显。
她忽而抬手,解下腰间一枚乌木牌,轻轻搁在盘沿。
“请焚。”她道,“当殿。”
火燃起,松脂爆裂,青烟袅袅。
太医俯身嗅辨,又以银针探灰,再取残烬入瓷盏加水搅匀——水清,无沉渣,唯余微涩松香。
“禀陛下,”太医声音稳如磐石,“此为北岭三年陈松枝,经桐油灰熏、桐油纸裹、三重民议公证押印,连灰烬称重皆录于《薪册》第七卷第廿四页——共九钱三分,分毫不差。”
殿内死寂。
刘公公忽然嘶笑一声,笑声裂帛,直冲梁上蟠龙彩绘:“好!好一个三重公证……可您知道延寿膏里熬的,是谁的骨?是谁的魂?!”
他猛地抬头,眼白迸血,直盯皇帝:“没有延寿膏,陛下活不过这个冬!”
满殿哗然。
皇帝未斥,未怒,亦未应。
他只是缓缓起身,拂袖转身,走向养心殿东暖阁。
脚步声沉而缓,一步,两步,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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