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雾如轻纱般缠绕于峰峦之间，随着晌午阳光的温柔触摸，渐渐消散。
林中隐隐传来鸟鸣与潺潺小溪互相唱和，谱成一段清幽小调。
舒银柳并未如众人一般去往帐篷，而是陪着谢太后在观礼台观礼。
之后两人并身后簇拥的一长串宫人，沿着蜿蜒的小径悠然漫步，欣赏山间的旖旎风光。
行至一处，正遇见三五成群的女郎，她们笑语嫣然，手中握着刚采下的鲜嫩花草，结伴而来。
见到迎面走来的谢太后与舒银柳，女郎们忙敛衽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口中娇柔地问安。
舒银柳好奇地目光在她们手里的花草上流连，问着：“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其中一位圆脸女郎脆生生地答道：“回贵人的话儿，是姝贵妃提议大伙玩斗百草，给我们这些不善骑猎的姐妹们打发时辰。”
“陛下还特意拿出了彩头，获胜的人不仅能得到夜明枕，还能有与陛下同席共飨晚宴的荣幸。”
能与陛下同席共飨晚宴？舒银柳抓住关键的词汇，眼眸转了转。
谢太后微微点头，目光中透着几分和蔼：“斗百草也是有时辰规定的，既如此，那你们就赶紧去吧，莫要误了时辰。”
女郎们谢过太后恩典，再次行礼，而后嬉笑着快步离去。
舒银柳与谢太后则继续沿着小径散步，不多时，便来到一座雅致的凉亭处。
二人入内歇息，坐定后，谢太后轻启朱唇：“哀家有些口渴了。”
舒银柳连忙起身，“太后姑母稍等，妾这就去沏茶。”
“你坐着吧，沏茶这种小事有宫人做，你抢什么活儿呢？”
云影也附和：“是啊，这种粗活儿就让奴婢们做吧。”
舒银柳笑着说：“妾一无所长，幸好烹的茶能得太后姑母喜欢，已是幸运。姑母就让妾去泡茶吧。”
谢太后见她孝顺又执拗，便也不再阻拦，允她去了。
舒银柳带着湘儿，沿着亭边的小路朝厨房走去。
刚绕过一丛繁花，便听见女郎们传来的嬉闹声。
她本应继续前往，却听到了几声议论，蓦地停住了脚步。
“你们说在太后娘娘身边的那女子是谁啊？也是宫里的妃嫔么？刚刚怎么没在帐篷里见过？”
“你有所不知了吧？我表姐入宫，听说宫里有位舒婕妤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想必就是那位了。”
“我也听闻了，那婕妤跳过了选秀，直接晋升高位，但入宫那么久，就连低她好几个品阶的宫妃都侍寝了，唯独她没有。”
“该不会是不得陛下喜欢吧……？”
“谁知道呢，对比姝贵妃，都诞下大皇子了，她至今连陛下的龙床都触碰不到边儿，空有位分，也不知有何用。”
女郎们的声声议论，仿佛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舒银柳脸上。
她胸脯剧烈起伏，眼眶泛红，再也忍不住，猛地拔高声音呵斥道：“放肆！”
女郎们哪里想到花丛后会被正主抓个正着，顿时吓得花容失色，瞬间作鸟兽散。
“主子，您还好么，她们的话都是乱说的，根本不是那样，您别放在心上啊……”湘儿手忙脚乱地安抚自家主子。
舒银柳将满腹的委屈都咽了回去，“罢了，本主不屑与她们计较，给姑母泡茶要紧，不能让姑母久等。”
进了厨房，舒银柳取出茶具，平日里熟稔于心的斟茶步骤，此刻却失了章法。
茶叶入壶，热水倾下，她竟全然忘了那至关重要的洗茶。
少顷，舒银柳端着茶盏回到凉亭，递给谢太后。
谢太后抬手接过茶盏，轻抿一口，眉头瞬间蹙起，眼中生出诧异。
她抬眸看向舒银柳，只见这丫头低垂着头，平日里灵动的双眸此刻黯淡无光，心不在焉得厉害。
“银柳，你这是怎么了？”
谢太后放下茶盏关切问着，“先前还心心念念着紫岚山的美景，这一会儿工夫，怎的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舒银柳身子一僵，支支吾吾地应道：“太后，没姑母……没什么。”
那细若蚊蝇的声音，一听便是心虚。
谢太后哪能轻信，直直地盯着舒银柳，似要看进她的心里：“你这孩子待在哀家身边也不是一日两日，哀家还能不懂你？”
犹豫再三，舒银柳扁着唇，终是鼓起勇气，懦懦开口：“太后姑母，妾…… 妾刚刚沏茶的时候，听见那些女郎们在议论妾，不得陛下欢心……”
谢太后闻言，轻轻叹了口气，神色间透着几分无奈：“当初你进宫，不就是为了陪伴哀家吗？怎么如今倒像是不愿意了，还这般在意旁人的闲言碎语？”
舒银柳头垂得更低，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妾只是觉得，被人这般说闲话，心里实在难受。”
“你呀，这宫中之人嘴碎，你堵得住一个，堵得住天下人悠悠众口？” 谢太后心胸豁达，眼光长远，才能在丧夫后，有独自撑起谢府的本事。
舒银柳也知晓太后说得不无道理，但左右都被人议论了，尤其是她被拉着与姝贵妃比较，更是心里愤懑。
突然，她像是抓到了什么由头，抿了抿唇继续说着。
“太后姑母，妾觉得，那些女郎年纪也不大，这般肆无忌惮，可能是听信旁人，受了影响，比如姝贵——”
舒银柳猛地捂住嘴，像是说错了话儿一样垂首。
但泄露的两个字眼，没有躲过谢太后的耳朵，她眉心一蹙，目光瞬间锐利起来，“姝贵妃？”
“你说清楚，她做了什么？”
舒银柳见此，心下一喜，忙不迭地趁机告状：“太后姑母，妾也不是两耳昏聩，平日里也能听到闲言碎语，您想想姝贵妃掌尚宫局，如若不是姝贵妃默许，她们怎么敢妄议妾的？”
宫里谁不知道舒银柳是太后的人，而尚宫局亦负责处理宫妃之间的关系，维系和睦，恰好是姝贵妃执掌。
那就别怪她推到程明姝头上了。
“太后姑母，那些难听的话儿，妾都忍了，也不敢跟您说。可如今瞧着，姝贵妃的言行已经影响了太多人，这…… 这往后可怎么得了啊？”
“她竟然如此嚣张？”谢太后眯起凤眸，看来得好好敲打程明姝一番了，免得她恃宠而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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