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先骏正好打着手电筒，沿着楼梯往下走。
张丹看到王先骏手中的手电筒，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开口问道：“哎？我记得楼上没有放手电筒啊？”
他们家里就只用一个手电筒，对物品的摆放位置，张丹心里门儿清。
王先骏轻笑了一声，解释道：“新的，刚从箱子里面拿的。”
“我说呢。”张丹微微点头，接着又问道，“那你们还搬东西吗？”
王先骏点了点头，说道：“搬，今晚把里面房间的都搬到楼上，保险一些，这雨下个不停，谁知道后面还会咋样，把东西挪到高处，心里踏实点儿。”
张丹听后，连忙给他们兄弟俩让开了路。
她的视线在王先鹏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有话想说，可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喊声，那声音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以及屋后那些鸭子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中，极为微弱。
张丹这会儿要是不在厅房，注意力稍有分散，可能都听不清这道声音。
张丹赶忙走到大门后，隔着门板大声问道：“谁啊？”
“我，有忠，我来买蜡烛。”一道带着几分焦急的声音穿过密集的雨声，传了进来。
张丹一听，立刻将蜡烛放在地上，同时扯着嗓子大声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开门。”说着，她迅速解开了门闩，拉开了门。
门外的男子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那雨伞在狂风的肆虐下，被吹得有些变形。
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早已被雨水打湿，脚上穿着一双拖鞋，上面沾满了细碎的枯枝叶子和湿漉漉的泥沙。
“你要几根蜡烛？”
“先拿六根吧。”
男子一边回答，一边将雨伞往旁边挪了挪，想遮挡住不断飘来的雨水。
正说着，王先骏打着手电筒从里面走了出来。
王有忠看到王先骏手里的电筒，说道：“再给我拿两截电池吧，我们那手电筒没有电了，放在那里，一直用不了，这停电又下雨的，没个手电筒可太不方便了。”
“行，你等我一下。”张丹在昏暗的货架间翻找起来。
王先骏与王有忠站在屋内，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着。
王有忠和王有文是堂兄弟，话题不自觉地就转到了王有文的病情上。
提及此事，王有忠满脸无奈，连连摇头，神色中满是感慨：“他呀，就是太舍不得花钱了，硬生生把小病拖成了大病。”
“以前我们三番五次叫他去做检查，他就是死活不愿意去啊，总觉得自己能扛过去，这下好了……身上动了一刀，王龙那家伙呢……”
王有忠说着，又重重地摇了摇头，皱着一张脸，很是愤恨：“他那崽子，简直就差没把他老子气死，那孩子太不懂事，出了那样的事，家里更是雪上加霜。”
“你去县城的时候，去看了王龙吧？”王有忠问道。
王先骏回应：“去了。”
“他怎么样嘞？在那里接受改造不？”王有忠接着追问
“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在那里很好，表现得也很好。”
王有忠听后，长叹了一口气，用那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他要是早点懂事点，有一个好好的家，也不至于被折腾成现在这个样子。”
王有忠买好了蜡烛和电池，刚准备出门，巧了，正好又遇到一个前来买蜡烛的人。
来人正是河对面，与王先骏家隔河相对的陈根。
陈根一迈进门槛，便搓着手，脸上带着几分拘谨的笑意，说道：“看到你们这里还亮着光，门还开着，我就赶紧过来了。”
离小卖部近一点的人家，还能趁着夜色出来买些急需的东西，可隔得远了，这么晚了，谁都不想轻易出门。
待重新关上门，王先鹏也帮忙搬完了货，他回老房子睡觉去了。
张丹和王先骏，在哄睡了王苗后，终于有了片刻属于两人的安静时光。
张丹躺在床上，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将憋在心里半天的话缓缓说了出来：“先鹏还你的钱了吗？”
王先骏沉默了一瞬，随后闷闷的声音在房间里传开：“还没有。”话语间，似乎带着一丝无奈。
张丹听后，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自顾自地小声念叨着：“这几天家里没有进账，也不知道这个雨，到底要下多久。”
“哎……家里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马上玲玲就要生了，不说帮他们一把吧，我们生苗苗的时候，他们随了礼的，这个礼也得还回去呀。”
王先骏伸手轻轻拍了拍张丹的肩膀，说道：“随礼的钱，应该拿的，我们那账面上，还有些钱呢，别太担心了。”
可他的话，也没能完全驱散张丹心头的阴霾。
她的思绪，如同窗外那淅淅沥沥的雨丝，剪不断，理还乱。
张丹双眼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听着窗外那连绵不绝的雨声，不由得又长叹一口气，那声音里满是忧愁。
眼看着这场雨，一下便是半个月。
再过一个多月，就又到了开学季。
在张丹的记忆里，仿佛才刚刚交完上半年的学费，下半年的学费压力却已然如乌云般，沉甸甸地压了过来。
“我问了晓燕，她对了答案，考得还不错，考上高中没有问题的。”张丹犹豫了一下，斟酌着开口，“要是先鹏没有钱还你，那就更别提帮你一起分担晓燕的学费了。”
他们自己家里，还有一个娃娃要读书呢，经济的重担不轻，家里小妹学费的压力，又怎能全部都压在王先骏一个人身上呢？
“账面上的钱，够交他们的学费。”王先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语气中带着一丝安慰，又有着些许无奈。
张丹听了这话，心中一阵烦闷，她翻了个身，背对着王先骏，不想再搭理他。
她当然知道他们存下来的那点钱，勉强够交学费。
但这真的只是钱够不够的问题吗？
真正的症结在于，王先鹏都已经回来了，还是不能帮忙分担一下家里的重担。
张丹越想越觉得委屈，这不公平！
这样的念头，在张丹的心里不断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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