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云是被浪涛声唤醒的。
咸涩的海风里裹挟着硫磺气息，他睁开眼时，发现正躺在黑色礁石形成的天然祭坛上。夜空中的紫月比往常大了一倍，海面漂浮着无数发光水母，将他的倒影割裂成破碎光斑——右臂龙鳞已经消退，但瞳孔深处仍残留着熔金色暗芒。
"你睡了三天。"琥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坐在十丈高的玄武岩柱上，脚踝缠绕的月轮锁链泛着诡异紫光，末端竟与礁石融为一体，"龙冢崩塌时，往生门把我们抛到了东海归墟。"
辛云试着活动四肢，发现皮肤表面覆盖着细密的晶状物。当他触碰礁石时，那些黑色岩石突然浮现出血管般的赤红纹路，远处传来悠远的鲸歌——不，是某种更古老的生物在低吟。
"你的血在唤醒它们。"琥珀跃下岩柱，锁链与岩石摩擦迸溅出火星。她的银发末端染上了墨色，"看看这个。"她扯开辛云衣襟，心脏位置浮现出龙形刺青，正随着紫月的光晕明暗脉动。
海浪突然剧烈翻涌，三艘幽灵船冲破雾霭。船帆上绣着的衔尾蛇正在蜕皮，露出下方的血色竖瞳图案。甲板上的黑袍人齐齐割破手掌，血珠悬浮成倒五芒星阵。
"暗影教廷的血祭舰队..."琥珀的月刃刚凝聚就溃散成光点，她踉跄着扶住礁石，"紫月在压制月华之力。"
辛云胸口的龙纹突然灼痛，记忆碎片在脑中闪现：五岁那年误入的祠堂密室，墙壁上绘制的舰队献祭图，还有母亲焚烧密卷时颤抖的背影。当他本能地咬破指尖画出血符时，整片海域突然沸腾。
幽灵船甲板上的血祭阵逆向旋转，黑袍人们发出非人惨叫。他们的皮肤如蜡油般融化，露出体内蠕动的龙血藤。辛云耳边响起母亲的低语："归墟之水可破虚妄..."
"小心！"琥珀的锁链突然缠住他腰腹。原本立足的礁石被黑炎击碎，应天踏着虚空缓步走来，右半身已经晶化的躯体不断剥落碎屑："我的好弟弟，你总是能带来惊喜。"
辛云发现应天的左眼正在变异——瞳孔分裂成六瓣，每片都映出自己不同的死状。晶化部位蔓延之处，空间呈现出破碎的镜面质感。
"知道为什么选在归墟吗？"应天弹指挥出黑炎，火焰坠海处升起百米高的骷髅形水柱，"这里的时空褶皱，最适合..."他突然闪现在辛云背后，晶化利爪刺向其脊椎，"剥离灵魂！"
琥珀的锁链迸发紫电，却穿透应天的虚影击中礁石群。整片海域突然升起三十六根水柱，形成巨大的鸟笼结界。辛云看见每个水柱里都禁锢着模糊人影，最中央的赫然是母亲青璃的残魂。
"你以为龙冢里的是全部？"应天狂笑着撕开胸前晶石，露出跳动的黑色心脏，"这三日我走遍七大禁地，收集了母亲所有的灵魂碎片。"他指尖缠绕着青璃残魂的发丝，"现在，让我们玩个游戏。"
紫月突然渗出黑血，海面浮现百万具浮尸。辛云头痛欲裂，那些尸体竟全都有着他的面容。应天背后的虚空裂开缝隙，伸出无数缠绕咒文的锁链："选吧，弟弟。用你的命换母亲，还是..."
琥珀突然发出尖锐嘶鸣，月轮锁链完全化作紫色。她背后展开破碎的光翼，发梢的墨色如病毒般蔓延至全身："月蚀...开始了..."归墟深处传来钟鸣，十二道青铜巨门在海床浮现。
辛云胸口的龙纹与青铜门产生共鸣，记忆如潮水决堤。他看见年幼的自己被母亲按在祭坛上，虚空裂缝中伸出的巨手将另一枚龙蛋拽入黑暗——那枚蛋壳表面，布满了应天身上的晶化纹路。
"原来是你..."辛云瞳孔彻底化作熔金色，龙角刺破额角生长。归墟之水逆流升空，在他手中凝成三叉戟，"当年撕开裂缝夺走龙蛋的，是虚空之眼！"
应天的冷笑凝固在脸上。辛云的三叉戟已贯穿他胸口，却只击碎了晶化外壳。黑雾中传来讥讽的回响："现在才明白？我们不过都是棋盘上的..."
幽灵舰队突然集体自爆，血雾在海面凝成巨大的虚空之眼图腾。紫月中心睁开血色瞳孔，光束笼罩住青璃的残魂。琥珀在尖啸中完全黑化，月轮锁链化作蟒蛇缠住辛云脖颈："把龙魂...交出来..."
辛云在窒息中看清真相——琥珀的影子里，蛰伏着八条舞动的触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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