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晶山脉折射的第七天傍晚，林婉清在医疗舱里听见了沙粒摩擦金属的细响。她贴着观察窗的合成玻璃向下望去，发现整座基地正在缓慢沉降——不是塌陷，而是被某种银色流体吞噬。那些物质像液态的镜子，倒映着支离破碎的天空。
"是记忆金属。"林衍的机械臂突然撑住她背后的墙面，工程师的人类眼球布满血丝，"三天前荒漠化速度突然加快，苏离带侦察队……"他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警报声切断，基地外墙上瞬间爬满蛛网状的裂纹。
林婉清抓起纳米战甲的充能模块冲进主控室，发现小雨正在用声波匕首雕刻某种共振器。洛丽塔少女的裙摆沾满机油，发梢凝结着冰晶："沙海活过来了！西侧防御墙二十秒前检测到……"
整座建筑突然倾斜十五度。全息投影里的荒漠地形图疯狂闪烁，代表沙丘的等高线如同苏醒的巨蟒般扭动。林婉清抓住扶手时，看见自己半透明的左臂正在渗入操作台，能量化的肢体与量子计算机发生了诡异的交融。
"别碰数据接口！"林衍的机械手掌扯住她的后领，"你的生物电……"
警告声化作尖锐的悲鸣。基地外层装甲轰然破碎，银色沙瀑如同手术刀剖开建筑，成千上万的记忆金属颗粒在空气中凝结成棱镜。每一粒沙子都在折射画面——穿美团制服的骑手在暴雨中配送未知包裹，苏离的粒子切割器刺穿监察组的徽章，还有林婉清自己跪在三百个爆裂的培养舱前。
"是记忆沙尘暴！"小雨的声波匕首突然发出防空警报般的啸叫，"这些沙粒在读取我们的……"
逃生梭撞进沙海时，林婉清在眩晕中看到了沙漠的真相。银沙在防护罩外形成流动的镜面，倒映出的却不是当下场景——二十年前的实验室爆炸，父亲将星核遗毒植入婴儿额头的瞬间，以及某个暴雨夜苏离将枪口对准自己太阳穴的画面。
"别看那些倒影！"苏离的声音从驾驶舱传来。女战士的汉服领口渗着血，她正在用绷带缠住被沙粒击穿的左肩，"这些记忆沙会置换现实认知……"
话音未落，逃生梭突然被抛向高空。林婉清撞在舱壁上，透过裂缝看见沙海正在形成直径超过十公里的漩涡。无数金属沙粒在飓风中重组，凝成高达三百米的巨人轮廓——那分明是放大万倍的林衍机械体，只不过胸腔内跳动着人类的血肉心脏。
"它在具象化我们的恐惧！"小雨尖叫着启动声波炮，二次元歌姬的投影刚出现就被沙粒击碎。洛丽塔少女的瞳孔突然扩散："我的记忆……在流失……"
林婉清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发现少女皮肤下的血管正在银沙化。某种冰冷的吞噬感顺着接触点蔓延，她看到小雨最珍视的回忆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地下偶像公演时亮起的应援棒，第一次组装反应堆的成功，还有那个总给维修店送零件的腼腆骑手。
"切断神经链接！"林衍的机械臂突然横插进来，工程师的人类手掌按在小雨后颈的接口处，"沙粒在通过生物电进行记忆收割！"
逃生梭在此时彻底解体。
当林婉清从沙堆中爬出时，发现右臂嵌满了银色沙粒。那些物质如同活体寄生虫向肩部蔓延，沿途将血肉转化为流动的金属。她咬牙扯下战术背包里的激光焊枪，灼热的蓝光灼烧皮肉的焦糊味中，听见苏离在不远处嘶吼。
"别用电子设备！沙海在……"
警告被飓风撕碎。林婉清跌跌撞撞地冲向声源，看见女战士正用最原始的格斗术与沙尘暴对抗。苏离的粒子切割器早已丢弃，此刻她徒手撕开扑来的沙狼，那些由记忆金属凝聚的怪物，每次被击碎都会重组为更恐怖的形态。
"东北方……有能量屏障！"林衍的机械音从沙暴深处传来。工程师只剩下上半身还算完整，腰部以下的机械构件正在被银沙同化，"是监察组的……"
沙丘突然裂开深渊。林婉清在坠落中抓住裸露的电缆，发现下方三百米处竟存在着半球形生态舱。淡绿色的防护罩内，数以千计的圆柱形培养舱排列成蜂巢结构，每个舱体都浸泡着胎膜状的生物组织。
"生命维持系统还在运作！"小雨的声音带着重音，她的左半身已经完全银沙化，声波匕首插在沙壁上来延缓异化，"但那些培养舱里……"
林婉清顺着她颤抖的手指望去，呼吸突然停滞。最近的透明舱体内，悬浮着约莫六个月大的婴儿，额头上嵌着与星核遗毒相似的晶体。更恐怖的是，婴儿脖颈处烙印的条形码，与陆氏集团克隆人实验室的标记完全一致。
苏离用血肉模糊的手掌按在生态舱识别器上时，防护罩突然喷射出神经毒气。女战士踉跄着栽倒，却在最后一刻将林婉清推进气密室："密码是……你父亲的……"
林婉清撞在控制台上，半能量化的左臂自动接入系统。全息屏幕疯狂滚动着加密文件，她看到"刀匣计划"四个字在数据流中不断闪现。某个视频文件突然自动播放——父亲穿着拘束衣在病房里嘶吼："沙漠是刑场！历代的刀匣持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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