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潇儿的心情从——哎，怎么是他。
糟糕，他要死了。
咦，赐婚？
什么！不能拒绝。
她好像坐在黑龙背上，俯冲、上升翻转再来个侧翼大回旋，晕且很晕。
程皇后丢下一句下定论的话，就好似忘了这件事，口中呵欠连连，转身扭着腰肢，踮脚朝后殿走去。
“下回再也不早起了，绝对不早起。”
说罢回眸笑了笑，面色却冷得让人噤若寒蝉：“谁来找谁死。”
颜潇儿心里觉得这个女人大概是疯了，母亲的手更是一直握着她不敢放，指节都快捏变形了。
候在一旁周公公依然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颜夫人、颜小姐，请回吧，小的送你们出去。”
颜潇儿看了一眼丁十七，他之后未发一言，可是颜潇儿她们一移步，他立即跟在身后。
柳氏不时回头看，未见他有离开之意，心中不免暗暗叫苦，请神容易送神难，以后该怎么处理这尊活菩萨啊。
走出西宫的院墙，一切景色又恢复如常，颜潇儿拍拍胸口，好似在地狱转了一圈回到人间。
柳氏心中忐忐忑忑，只巴望着早日见到老爷，心才能定下来。哪知行到半路，迎面来了个粗布衫青衣裙的宫女拦住了他们，年纪大约四十出头，不施粉黛，面容不喜不悲。
周公公歪歪嘴，“东宫娘娘那边是有什么吩咐么。”
宫女的声音却很脆：“我家皇后想见见颜家姑娘。请……”
周公公是那种绝不给自己惹事的人，立即侧身将决定权递给柳氏。
柳氏感觉今日已是一惊一乍，过度紧绷，怎么向来不见外宾的田皇后也突然起了兴致。
她试探着问道：“是只让我女儿一人前去吗。”
这位宫女依然面无表情：“我家皇后大概是这个意思。”
什么叫大概是这个意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宫里的人都得是这么小心翼翼的性子才能生存么。
如此一对比，周公公倒更像个真人。
宫女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颜潇儿拍拍母亲的手，叫她别担心，刚才那么惊悚的场面都经历了，想必不会有再可怕的了。
只不过她一随宫女起步，丁十七也施施然跟在身后。
“周公公，黑卫军恐怕不适合去往东宫娘娘去处。”那宫女的口气略带了一丝冰冷。
周公公掩住面容，似在极力克制发笑：“他可不是普通的黑卫军，如今可是程娘娘特赐给颜小姐的夫君。”
此时才能见到那波澜不惊的宫女明显皱了皱眉，颜潇儿顿觉脸色发烫，什么跟什么，这些上位者玩弄下臣之举，怎能如此轻描淡写。
似乎涉及到两宫皇后之时，她便不敢再多语，也就任由丁十七像个影子一般，紧贴着颜潇儿的身影，一同离去。
留下目瞪口呆的柳氏和依旧掩袖窃笑的周公公。
“这位姐姐，田皇后找我有什么事么。”颜潇儿终究忍不了三人无语机械行走的怪异气氛。
“颜姑娘，这个嘛，不清楚。”看得出来，这宫女就算知道什么也决计不会说出口的。
本以为西宫的人就够怪异的，看到东宫宫殿，更是叫人万万没有想到。
比起东宫宫殿费尽心思布置的高山美景和富丽内殿，东宫这边的情形，就算挂上“宫殿”两个字的大招牌，也会有人跳起脚来摘掉，然后大肆唾弃，“骗鬼呢。”
因为，外院看上去，根本就是一个灰扑扑的农舍泥墙。
这就是田皇后极少宴客的原因么，和整个宫苑极其不协调到怪异无比。不如说，比起程皇后不经意的草菅人命，随时血染内室的癫狂，这种平静更叫人心生恐惧。
难怪人们常说东宫西宫势力均衡，颜潇儿往常听了也不懂，今日入宫一见，才有了最深刻的感悟。
“这位……”宫女也对如何称呼丁十七感到为难，“还是请稍候在殿外，娘娘要见的是颜姑娘。”
丁十七却听若罔闻，一副颜姑娘去哪我必定跟到哪的架势。
宫女见碰上了倔种，只好硬生生地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容我去禀报娘娘一声，你们在此稍候吧。”
眼见身边没有了旁人，颜潇儿才敢开口和丁十七说话：“丁大哥，那天谢谢你，我，我还以为你是常青哥哥家的人，没想到……”
“嘘。”丁十七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知怎的，颜潇儿适才没有察觉到，此刻却仿佛立刻感受到，有很多双眼睛在暗暗盯着他们看。
大白天的明明太阳高高挂在天空，她却觉得通体一阵寒意涌来。
可四下里真的一个人影也没有见到。
过了许久，宫女才一脸木然地走出殿门，“请吧。”
口吻虽然波澜不惊，但颜潇儿听出来了内含的些许不安。
谁会想到，东宫殿内的主路是一条泥土疙瘩翻出来的土路，甚至都没有修缮铺平之意。
土路延伸处，是一条不规则石块砌就的山道，如果说程皇后那边是一步登天的幻境，这边就是脚踏实地的缓坡登山道。
山道上方不远处尽头的屋舍，眼看着更不像宫殿，倒像个朴素道观。
走到半途，颜潇儿才想起来问道：“宫女姐姐，我爹爹呢，可否告知在他在哪儿。”
前方领路的宫女停下脚步，朝侧面某个方向一指，既没有不耐烦也没有特别热情。
颜潇儿微微侧身一看，那是宫墙外不远处的一处草亭，庭前有一方小水潭，远望下去，那潭水看着也是死水一般，水面静默得就像是这位宫女的面容。
站在亭内的果然是颜勉，他面前那位捧着书本的女子，大概就是田小姐吧，只不过她背对着山道，看不清楚模样。
见到爹爹很日常的授课场景，虽然只是远观，颜潇儿多少回过来一点心气。
大概这位程皇后是平民出身，不喜奢靡罢了，应该不会像那位皇后一样“癫狂”，动不动就要人命。
只不过不消片刻，她就会发现，有时候，面对发疯的活人，说不定或许更好。
因为，一个不说话不出声，只一味盯着你看的人，更让人浑身发毛。
更何况，那人全然隐没在黑暗中，好似面对一潭随时可以吸取魂魄的无边泥沼。
颜潇儿忽然庆幸，有丁十七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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