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和猴精还在那草地上哭天抢地，磕头磕得草皮都快秃了。
猴子一边磕一边偷偷抬眼皮瞄虚空，老牛则是真哭得情真意切，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行了。”
一个平淡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同时在两人识海中响起。
哭声戛然而止。
猴精反应最快，一个激灵蹦起来，也顾不上膝盖上的草屑，眨巴着通红的眼睛，耳朵支棱着：“主……主上？是您吗主上？您肯原谅我们啦？”
牛头妖将也慌忙抬起头，巨大的牛脸上泪痕纵横，混合着沙土，显得有些滑稽，眼中却迸发出劫后余生的希冀光芒。
没有回应。
下一瞬，他们所处的这片宁静到诡异的草地空间，忽然像被敲击的镜面一样，“咔嚓”一声轻响，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蓝天、白云、绿草、木桌……所有景物在裂痕中扭曲、破碎，化作点点流光。
“啊——！”
一猴一牛下意识地惊呼，只觉天旋地转，比之前界域崩解时更加无法抗拒的拉扯力传来。
但这一次，并无狂暴的空间乱流，反而是一种温和似流水的传送之力。
眼前光怪陆离的景象飞速掠过，时空感变得模糊。
等他们再次脚踏实地，稳住身形时，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仙灵之气。
清新中带着草木的芬芳，还混杂着一丝……烤肉的焦香？
两人茫然四顾。
只见身处一座清幽的山谷之中，远处峰峦叠翠，流云绕腰，近处灵泉潺潺，仙葩吐蕊。
这是仙域特有的道韵与法则，清晰无比，绝不再是那残破的古妖界或诡异的冰原牢笼。
而在他们前方不远处，一方平整的青石上，正坐着几个人。
中央一人，白衣黑发，面容平凡却眼神深邃如古井，正是陈凡。
“这是主上吗？？？”
巨大的疑问出现在猴姐眼前。
可是能让时光倒流，也只有主上能做到？！
可主上似乎有些不一样，细细感知下。以前的脸部更邪性一些，而现在的更年轻，更中二……
在见第一面时，都不会想起他就是万年前在仙域威压四方的仙帝。
其实主要原因是他说，他叫杨逍……
陈凡左侧，九月一袭月白长裙，素手托腮，正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跳跃的一簇红色火焰，火焰中炙烤着一块不知何种仙兽的嫩肉，滋滋作响，焦香正是来源于此。
右侧，真正的杨逍必恭毕敬为主上打下手。
而老青牛，则是站在不远处大口吃草，这么多天下来，肯定憋坏了。
牛头和猴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难以置信和狂喜。
他们真的出来了！
回到了真正的仙域！而且主上就在眼前！
“主上！”
“主人！”
两人几乎是连滚爬地扑了过去，却在离青石还有三丈远时，被一股无形的柔和力量轻轻托住，不得再近前。
陈凡抬起头，目光扫过他们。
那目光平静无波，既无愤怒，也无宽恕，只是纯粹的平静，却让牛头和猴精心头一凛，立刻规规矩矩站好，低眉顺眼，连大气都不敢喘。
“自由了？”
陈凡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牛头妖将喉咙滚动了一下，巨大的身躯微微颤抖，激动、后怕、感激诸多情绪交织，他噗通一声再次跪下。
“谢……谢主上不杀之恩！谢主上赐予自由！牛大力以后定不误事……”
他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猴姐也赶紧跪下，磕头如捣蒜，夹子音也加了几分稳重：“谢主上开恩！小猴子以后一定洗心革面，主上指东绝不往西，主上让抓狗绝不撵鸡！再也不敢误事了！”
陈凡看着他们。
神识已经沉浸在藏天佩空中之中，
时序碎片已然完整归位，一种玄之又玄的掌控感萦绕心头。
他甚至能清晰感应到。
若他愿意，凭借如今对时间法则的领悟，可以完全改变时间长河中的某些特定“节点”……
那些遗憾的，痛苦的，失去的，可以重新洗牌，全都来过。
他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飘忽，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看到了桃花树下的红裙，雪山之巅的白衣，沙场折断的战旗，还有酒窖里那两个勾肩搭背、嬉皮笑脸的背影。
但最终，那点飘忽沉淀下来，复归深海般的平静。
有遗憾，就让遗憾留着吧。
强行扭转，弥补的或许只是执念，而非本心。
每一段经历，无论悲喜，都是铸就如今“陈凡”的一部分。
那三百世的轮回，爱恨生死，连同这次的惩戒，都是“道”途上的风景。
“记住这次教训便好。”
陈凡淡淡开口，神识归位，“起来吧。自由是给了，但若再犯……”
“绝不再犯！”
“打死也不敢了！”
两人异口同声，赌咒发誓。
“嗤。”
九月抿嘴一笑，纤指一弹，烤得恰到好处的肉块，分成几份，飘到各人面前，连牛大力和猴子面前都落了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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