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礼从后视镜扫了眼这尊佛，自作主张调着按钮，“还是升起来好。”
隔屏刚升起，车子拐进一小段弯路，沈惜身子一斜，指尖触到顾驰渊的衣袖。
男人的目光落下时，沈惜如触电般缩回手……
“我身上有刺？”
“没有？”
“那你缩什么手？”顾驰渊低了句，脸色并不好。
沈惜心想，这家伙是更年期还是吃了枪药？
明明是他冷着一张脸，这会儿却嗔怒她的反应。
沈惜感觉自己落入捕猎者的陷阱，周身被冰雪掩埋，抬头时，枯叶纷纷落下，将阱口一点一点封了起来……
此时她并不想说话，偏过头，看车窗上自己的愁容。
光影晃过，她发现顾驰渊的目光也遥遥落在玻璃上。
深色的眸子似与她的脸重合，就仿佛要看透她的心。
顾驰渊应该也发现沈惜寂寂的神色。
他沉默了片刻，伸出手，降下隔屏对周礼说，“稍微开快些，我不想让丽莹等太久。”
沈惜和顾驰渊下车的时候，顾致远和荣莉的车已经在院子里。
素宴馆开在一处四合院，院子内池水映月，院门外悬一圈黄莹莹的竹灯。
光晕携着月色铺进廊下，青砖墁地，翠竹成林，一幅清浅雅致的景色。
林丽莹见了荣莉，落落大方地走过来，“若不是荣阿姨叫我的名字，我还以为是哪个年轻夫人走进来呢。”
她夸赞完荣莉，又站过去，朝顾致远行礼，“顾伯伯好。”
镜片后，顾致远的眼睛睿智淡然，他没同林丽莹讲话，点点头，回应她的问候。
林丽莹一转头，见顾驰渊和沈惜一前一后的走进来，忙上前挽住顾驰渊的手臂，“我到得早了，已经饮了半壶茶，这地方真是雅致清幽。你选的这家，我很喜欢。”
林大小姐早就耳闻荣莉礼佛，会定期斋戒食素，猜到今日这桌宴席是荣莉指定的地点。
她故意夸奖顾驰渊，显得自己并不知情，是素来就与荣莉品味相投的。
“服务员，请把今天的菜单拿过来。”顾驰渊不着痕迹的抽手，转身，朝迎宾的姑娘招手。
这家菜馆的老板祖上是御厨，手艺好，脾气独，每日只坐一桌宴席，菜色由老板亲自搭配烹煮，食客们有些“客随主便”的意思。
有服务员帮顾致远和荣莉拉开椅子。
顾驰渊走过去扶着椅背让林丽莹坐在荣莉旁边，他一转身，又扯过一把，示意沈惜坐在自己旁边。
沈惜安安静静地落座，桌上的四个人有说有笑，还好没人注意顾驰渊刚才细微的动作。
不一会儿，松露雪耳盏，翡翠珊瑚卷等几道名菜纷纷上桌。
半透明的琉璃盏内，雪耳如霜花舒展；
嫩莴笋薄如蝉翼，裹住红菜头雕琢的珊瑚芯，斜倚在青瓷盘中，似一道写意山水……
檀木桌旁，
水蓝色羊绒长裙，衬得林小姐艳丽可人。
顾驰渊一身中式立领白衫，衬得他如天上皎月，俊美英朗。
两个人看上去，佳偶天成。
这屋内的一切，都美好到无可挑剔，可在沈惜看来，应是都与她无关。
她的一颗心，好像池中的月影---看似皎明，却散碎地拼不成一个圆。
沈惜红着眼睛把茶水压在口中。
荣莉品着茶，“九龙窠的大红袍，回口很甜。”
可是沈惜从舌根到心里，苦是一点点蔓延。
她穿一件白色立领长裙，发髻堪堪挽着，像初绽的水芙蓉。
唯眼角处一抹红，点缀着白皙面容。
顾驰渊眉头轻蹙看着她，然后听见荣莉问，“可是烫着了？”
“没烫，很甜。”沈惜扯出勉强的笑。
林丽莹捧着茶杯，“我喝惯了加糖的饮料。”
顾驰渊听了她的话，抬头招呼服务员，“再上一壶甜茶来。”
荣莉扶着顾致远的手，“驰渊从小就细心，这点比你强，等结了婚，丽莹更享福。”
顾致远不动声色地吃完一块罗汉上素，放下筷子抬起头，目光落在儿子身上，
“你宠着丽莹，是好事，但做事要有分寸。在商场上，我知道你有手段，但不要太过分。”
顾驰渊很直接，“父亲指的哪件事？”
“我听说，你跟川省汪厚泽结怨，是因为女人？”
“致远，大过年，就不提这个吧。”荣莉端起骨瓷汤碗，亲手给顾致远盛了一碗素羹。
顾致远性格中正，“这里没外人，驰渊忙，我也忙，能聚在一起不容易。我趁这个机会与他说说话。”
顾驰渊抚着茶杯边沿，“结怨？”
“顾伯伯，是误会吧，那一次驰渊是为了帮沈惜，”林丽莹低声细语地解释着，“我与她看上同一套衣服，闹了两句不愉快，驰渊后来将我拽走，把礼服让给沈惜。”
“啪啦”，沈惜的勺子掉在地毯上。
洁白的裙上，湿了一小片。
顾驰渊拿起纸巾递给她，“烫着了？”
“没。”沈惜攥着裙摆，“我去洗手间弄一下。”
林丽莹也站起来，“我也一起去。”
洗手台旁，林丽莹挤着泡沫，“沈小姐，你有时候挺招男人的。”
沈惜低着头，“这句话，好像不算夸人吧。”
“不然呢？驰渊为什么替你说话，不让我买那件礼服？想来并不是尹丽丽的面子吧。”
沈惜擦干衣服上的泡沫，“顾家和林家不可一世，与我们抢衣服，是丢了身份。顾少爷是想到这一层，才将你劝走。”
林丽莹笑了笑，“有些话，不方便说透。但你还算是通透。我觉得你是懂道理知进退的人，你心里很明白，若想一直沾顾家的光，就要低眉顺眼地听话。”
说着，她拧开水龙头，“驰渊是念着你乖顺可怜，才把礼服让给了你。你不要觉得他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以后嫁过来，你若听话，我也不会亏待你。”
沈惜擦着细白的手，将纸攥成团，扔进了纸篓里。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餐厅，内里传来荣莉的声音，“致远，那件事你对驰渊有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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