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的身体,就是悬在大汉头顶的一把剑。所有人都知道,一旦那颗相星陨落,对大汉将是何等沉重的打击。
“丞相他……真的不行了吗?”关兴的声音有些干涩。
陆瑁沉默了片刻,将帛书递还给他,抬头望向成都的方向,眼神复杂。
他想起了几年前,自己从江陵之战的血泊中爬出来,写下那封请罪信时的决绝。他以为,自己可以在这片土地上,耕读终老,守着亡魂,看着荆州重生,便已是此生最好的归宿。
可人的心,哪有那么容易平静。
每当夜深人静,他还是会铺开地图,推演着北伐的路线。每当听到北方魏军又添了几万新兵,他的手还是会不自觉地握紧。
他放下了权柄,却放不下心中的那份执念。
“夫君,在想什么?”关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件外衣,轻轻披在了他的肩上。
几年时光,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因安稳的生活,添了几分温婉。她不再是那个执掌凤鸣卫、杀伐决断的武圣之女,更像一个洗尽铅华的寻常妻子。
陆瑁回过神,握住她的手,笑道:“没什么,在想晚饭吃什么。荆水新捕的鲈鱼,清蒸还是红烧?”
关凤白了他一眼,这几年,他的厨艺没见长进,插科打诨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
“就知道吃。”她嘴上嗔怪着,眼中却满是笑意,“安国刚才来过了?是长安来信了?”
“嗯。”陆瑁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有些担子,他自己扛着就好,不想让她再跟着操心。
然而,就在当晚,一匹快马再次自长安方向驰来,一路奔袭,未在驿站停留,直入荆州牧府。
骑士翻身下马,浑身已被汗水湿透,从胸口一个防水的皮囊中,取出了一封火漆密封的信件,上面盖着的,是诸葛亮的私人印信。
“丞相亲笔,十万火急,请荆州牧亲启!”
陆瑁的心,猛地一沉。
他挥退了下人,回到书房,在烛火下,颤抖着手拆开了那封信。
信纸,是上好的蜀锦。
上面的字迹,却不再像从前那般遒劲有力,笔画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虚浮与颤抖,仿佛写信之人,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信的内容,很短,只有寥寥数语。
“……亮缠绵病榻,时日无多,唯有二事挂怀于心。”
“其一,统一大业,已托付伯约、公琰、文伟诸君。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此国之大略,万望后继者,矢志不渝。”
“其二……子璋,你我相识,三十三载。君之才,胜亮十倍。今大汉看似安稳,实则危如累卵。亮去之后,朝局必有动荡。伯约性刚,公琰持重,文伟圆滑,皆非能一言而定天下之人。”
“有些话,亮不便诉诸笔端,亦不放心托于他人。”
“子璋,可否……来长安一叙?趁亮尚有一口气在,有些事,想当面与你交代。”
信的末尾,甚至连署名都有些模糊。
“啪嗒。”
一滴烛泪,落在信纸上,烫得那“交代”二字,微微扭曲。
陆瑁怔怔地看着那封信,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仿佛能看到,在千里之外的成都丞相府中,那位智计绝伦、为大汉操劳一生的老人,正如何靠在病榻上,用尽最后一丝心血,写下这封近乎托孤的信。
他不是在商量,他是在请求。
他不是在交代后事,他是在为大汉的未来,寻找最后一根定海神针。
“夫君!”
关凤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看到陆瑁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一惊,抢步上前。当她的目光落在信纸上时,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
陆瑁缓缓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赤红。
他苦心经营了数年的平静生活,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他想守着荆州,守着自己的小家。
可那个老人,那个他一生敬重、亦视为知己的丞相,却在他生命的尽头,将整个大汉的未来,又一次推到了他的面前。
去,还是不去?
去,意味着要重新卷入那波诡云谲的朝堂纷争,意味着要扛起那重逾泰山的统一遗志。
不去?
陆瑁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诸葛亮那双清澈而疲惫的眼睛。
他做不到。
“备马。”陆瑁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夫君,你的身体……”关凤担忧地抓住他的手臂。
“我没事。”陆瑁睁开眼,眼中的迷茫与挣扎已经褪去,只剩下不容置疑的决断,“备最好的马,我要立刻去长安!”
他不能让那个为大汉燃尽了自己的老人,带着遗憾离开。
有些担子,躲是躲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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