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琬和费祎,两位老成谋国的重臣,此刻也是老泪纵横,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来。他们明白,这是为了大汉的未来,所必须付出的,最惨痛的代价。
而那个代价的化身,就站在他们面前。
诸葛瞻呆呆地看着陆瑁的背影,那不再是一个运筹帷幄的统帅,而像是一个,即将走上祭坛的,悲壮的祭品。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兵法,什么是真正的权谋。
兵法,不是纸上谈兵的智力游戏。
它的每一个字,每一笔,背后都沾满了淋漓的鲜血和真实的生命。
他今天所学到的这一课,比过去三个月,甚至比他一生所读的任何兵书,都要来得深刻,来得……残酷。
陆瑁最后看向了龙椅上,那个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的年轻天子。
他知道,最后的决定权,在他手上。
“陛下。”陆瑁的声音,变得温和了一些,像是在交代后事。
“此战之后,无论成败,臣陆瑁之名,必将毁于一旦,此战过后我必卸任右丞相之职。同时此战胜,则史书会记我为‘用兵酷烈,不恤士卒’的酷吏;此战败,则为‘轻敌冒进,断送国运’的千古罪人。”
“但,大汉,必将因此获得新生。”
“届时,朝堂需要新的支柱,来抹平这场战争留下的创伤。”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诸葛瞻,“思远,今日虽显稚嫩,但假以时日,必成国之栋梁。臣之子陆岳,性情沉稳,可堪一用。陛下与公琰、文伟、伯约诸公,君臣一心,共创大汉真正的盛世。如此,臣随退出中枢,亦无憾矣!”
刘禅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
长坂坡的火光中,那个年轻的身影和赵云一同,将他从乱军中救出。
成都城托孤时,先帝握着他的手,让他“视丞相如父,视陆瑁如兄”。
南征凯旋之日,也是这个男人,跪在殿下,主动请求罢免自己,只为成全他这位天子的“仁德”……
陆瑁于他,是臣,是姐夫,是救命恩人……是他生命中除父亲、相父和子龙叔外最信任,最依赖的人!
现在,这个人,要他亲手,将他送上死地。
“不准……”刘禅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痛苦而嘶哑,“朕不准!朕……朕绝不拿先生的性命,去赌这一场国运!”
他几乎是吼了出来,眼眶瞬间红了。
“大汉可以不要这场大胜!可以再等十年!二十年!但朕,不能没有丞相!”
帝王失态,泪洒当庭。
然而,陆瑁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丝毫的动摇。
“陛下,您是天子。”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天子,当以社稷为重,非一人之安危。臣之生死,轻于鸿毛。大汉之存亡,重于泰山。”
“若陛下今日因一己之私情,而错失此天赐良机,他日有何面目,去见高皇帝?有何面目,去见先帝?又有何面目,去面对天下万民?”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一柄柄重锤,敲击在刘禅的心上。
他,没有选择。
作为刘禅,他可以哭,可以不舍。
但作为大汉的天子,他必须……下令。
良久,良久。
刘禅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那里面所有的软弱和情感,都已被一种属于帝王的,冰冷的决断所取代。
他走下御阶,一步一步,走到陆瑁的面前。
他伸出颤抖的双手,亲自为陆瑁,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襟。
“丞相……”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此战,拜托了。”
他从腰间,解下了那枚象征着天子亲临,可以节制全国兵马的……天子龙纹玉佩。
“持此佩,如朕亲临。”
他将这枚冰冷而沉重的玉佩,亲手,放进了陆瑁的手中。
“朕,在长安,备下庆功酒,等丞相……凯旋。”
陆瑁紧紧地握住了那枚玉佩,玉佩的冰凉,仿佛一直沁入了他的心底。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帝王,看了一眼那满是泪痕的年轻脸庞。
他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重重地,对着刘禅,对着这大汉的江山社稷,深深一揖。
而后,他毅然转身。
那袭紫色的丞相朝服,在空旷的大殿中,划过一道决绝的弧线。
他没有回头,一步一步,走向殿外那片未知的,充满了死亡与鲜血的未来。
他的背影,在所有人的眼中,是如此的孤独,又是如此的……伟岸。
诸葛瞻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泪水,早已模糊了他的双眼。他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在心中,用尽全身的力气,无声地呐喊着:
“陆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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