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这些,陆瑁才重新看向赵统,语气缓和了一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赵统,我知道你心急如焚。但现在,你是潼关主将,你的肩上,不仅有赵广的性命,还有这关内将士的生死。你若乱了,人心就散了。”
他拍了拍赵统的肩膀:“去,安抚将士,告诉他们,一切有我。照常巡防,照常操练,关下的魏军再怎么挑衅,都给我当成是苍蝇在叫。谁敢擅自议论南边的事,动摇军心,斩!”
最后一个“斩”字,杀气四溢。
赵统深吸一口气,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他看着陆瑁那双熬得通红却依旧清明的眼睛,终于重重地点了下头,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走下城楼,去执行命令。
看着赵统离去的背影,陆瑁脸上的坚冰才悄然融化了一丝,露出一抹深深的疲惫和痛惜。
他何尝不心痛,何尝不自责。
但他不能倒下。
“来人,传我军令,召集所有校尉以上将官,一刻钟内,到太守府议事!”
太守府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十几名高级将官分列两旁,一个个脸色凝重,目光都汇集在主座上那个玄衣身影上。
关于南边烽火山道的情报,已经在他们这个层级传开了。
陆瑁没有说任何废话,开门见山:“诸位,事情想必你们都听说了。赵广在南边,被魏军钟会部围困。这是一个陷阱,一个逼我们出关送死的陷阱。”
堂下一片死寂。
“现在,我需要一个人,带一支精锐,去做一件比救援更重要,也更危险的事。”
陆瑁的目光扫过堂下众人。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末位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站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身材中等,相貌普通,属于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着的那种。他身上穿着普通的校尉服饰,一直低着头,仿佛府内的压抑气氛与他无关。
“影六。”陆瑁开口叫道。
那男子闻声,抬起了头。他的眼睛,与他普通的外貌截然不同,那是一双狼的眼睛,冷静,幽深,充满了对猎物的耐心和对危险的直觉。
“末将在。”他出列,声音沙哑,惜字如金。
影六,本名无人知晓,是汉中时期就跟随先帝的老斥候,是斥候营里的活化石,也是整个汉军中最顶尖的追踪与潜行专家。他的代号,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极致的隐秘。
陆瑁看着他,缓缓说道:“我给你三百人,都是斥候营里最顶尖的好手。我不要你去救人,也不要你去杀人。我要你,变成一只真正的影子,一只幽灵,贴到钟会的大营外围去。”
“我要你,看清楚,钟会这支部队的补给,是从哪个方向来的。他们的信使,是往哪个方向去的。我要你知道,他们每天吃几顿饭,喝几口水,拉出来的屎,是干是稀!”
这话说得粗俗,但在场的将官们却无一人发笑,反而感到一股寒意。
这是要将钟会那支部队,扒得一丝不挂!
陆瑁走到影六面前,声音压得更低:“找到那条线,那条连接着钟会和曹休的,看不见的线。顺着它,给我摸到曹休的老巢里去!”
“此去,比赵广将军的任务,还要凶险十倍。你,有信心吗?”
影六那双狼一般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一丝光芒。那不是兴奋,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猎手找到真正值得一搏的猎物时的专注。
他没有豪言壮语,只是简单地吐出两个字。
“领命。”
……
与此同时,烽火山南麓,三十无当飞军,此刻只剩下不到十人,背靠着一处内凹的石壁,结成了一个紧密的圆阵。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皮甲破损,脸上混着血污与尘土,但他们的眼神,依旧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盯着谷口的方向。
在他们身前,堆积着层层叠叠的魏军尸体。
赵广半跪在阵前,左臂用布条草草包扎着,鲜血已经浸透了整块布,脸色苍白如纸。他正将一把缴获来的环首刀,用力插进身旁的泥土里,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将军,喝口水吧。”一名老兵将一个几乎见底的水囊递了过来。
赵广摇了摇头,声音嘶哑:“给重伤的兄弟们。我们还能撑。”
他抬起头,看向谷口。
那里,一名身着华丽儒铠,面容俊秀却带着一丝病态苍白的少年,正骑在一匹白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在他身后,是黑压压的魏军士卒,弓上弦,刀出鞘,将小小的谷口堵得水泄不通。
“赵将军,何必再做困兽之斗?”
少年的声音清朗,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倨傲与冰冷。
“我乃魏国太傅钟繇之子,钟会,钟士季。家父素来敬重令尊常山赵子龙将军的威名。你若现在放下武器投降,我可保你和你麾下这些勇士性命无忧。”
赵广看着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你爹英雄一世,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只会在背后使阴招的鼠辈!”
钟会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变得阴沉下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石头硬。”
他挥了挥手:“传令下去,围而不攻。每隔一个时辰,派一队弓箭手,往谷里射一轮火箭。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撑几天。”
“诺!”
钟会拨转马头,准备返回大帐。他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他断定,潼关的陆瑁此刻一定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只要再等上一两天,那条大鱼,就一定会忍不住出城来救。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在他大营后方数十里外的一处密林中,一只不起眼的乌鸦,正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而在乌鸦下方的树杈阴影里,一道与树干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正缓缓放下一只小小的竹筒,眼神平静地注视着一支小规模的运粮队,从一条极其隐蔽的山间小路,绕向了钟会的大营。
那条路,通往的方向,不是东方,也不是北方。
而是西北。
影六的嘴角,无声地勾起了一抹弧度。
鱼饵,已经就位。
现在,该看看鱼线,到底连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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