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皇城，太和殿。
鎏金铜炉里燃着的龙涎香早已冷透，残灰在殿角积了薄薄一层，被穿堂而过的寒风卷得簌簌作响。庆帝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龙椅上，玄色龙袍的衣摆垂落在冰冷的金砖地面，绣着的十二章纹在昏暗天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龙椅扶手上雕刻的虬龙纹，目光落在殿外飘着的细雪上，眼底深处却没有半分赏雪的闲适，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陛下，药来了。”
内侍总管李德全端着一盏乌木托盘，小心翼翼地走进殿内，托盘上那只白瓷药碗里，深褐色的药汁还冒着袅袅热气，散发出一股苦涩的草药味。他不敢抬头看庆帝的脸色，只将托盘举到胸前，声音压得极低，“太医院院正亲自煎的，说这剂‘养元汤’能安神补气，陛下服了也好早些安歇。”
庆帝没有立刻去接药碗，只是缓缓抬了抬眼皮。他的目光扫过李德全额角渗出的细汗，又落在那碗药汁上，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殿内静得可怕，只有窗外风雪拍打窗棂的声音，李德全的后背很快就被冷汗浸湿，握着托盘的手也开始微微发颤。
“放下吧。”
过了半晌，庆帝才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李德全如蒙大赦，连忙将托盘放在龙椅旁的小几上，躬身退后几步，垂手侍立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庆帝盯着那碗药汁看了许久，直到药汁的热气渐渐消散，才伸出手，端起药碗。他没有立刻喝，而是将药碗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除了常见的当归、黄芪等补气药材的味道，还有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异样气息 —— 那是 “牵机引” 特有的微苦，混在其他草药味里，若非他早年对毒物颇有研究，根本不可能分辨出来。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庆帝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二皇子这步棋，走得倒是急了些。伪造叶宇毒杀自己的证据，又勾结西陵神殿发动圣战，如今还敢在自己的药里动手脚，是觉得他这个皇帝已经成了可以随意摆弄的傀儡吗？
他端着药碗，手指微微用力，碗沿在掌心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殿外的风雪似乎更大了，殿内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曳不定，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斑驳的宫墙上，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李德全。” 庆帝突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老奴在。” 李德全连忙应声，心脏猛地一跳。
“你说，二皇子最近在忙些什么？” 庆帝慢悠悠地搅动着碗里的药汁，药勺碰撞碗壁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李德全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二皇子最近动作频频，却没想到陛下会突然问起。他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地回答：“回陛下，二皇子殿下近日一直在府中议事，偶尔会去太庙祭拜，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动静。” 他不敢隐瞒，却也不敢说得太细，只能捡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禀报。
庆帝冷笑一声，将药碗重重放在小几上，药汁溅出几滴，落在金砖上，留下深色的痕迹。“没什么特别的动静？”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满是讥讽，“他倒是会藏。勾结西陵神殿，伪造证据污蔑叶宇，现在还敢在朕的药里动手脚，这叫没什么特别的动静？”
李德全吓得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陛下恕罪！老奴…… 老奴不知此事，老奴若是知道，定然不敢隐瞒陛下！” 他浑身发抖，额头磕在金砖上，很快就渗出血迹。
庆帝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李德全是他身边的老人，忠心是有的，但胆子太小，很多事情根本不敢过问。二皇子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么多事，恐怕早就收买了太医院的人，甚至在宫里安插了不少眼线。
“起来吧。” 庆帝挥了挥手，语气缓和了一些，“此事与你无关，是朕太大意了。”
李德全这才敢慢慢起身，依旧低着头，不敢看庆帝的眼睛。他能感觉到，陛下虽然没有责怪他，但殿内的气氛却更加压抑了，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慢慢收紧。
庆帝重新拿起药碗，这一次，他没有犹豫，仰头将碗里的药汁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带着那丝若有若无的 “牵机引” 的气息，在体内缓缓散开。他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毒素开始侵蚀五脏六腑，虽然剂量不大，不足以立刻致命，却能让人慢慢虚弱下去，看起来就像是久病不愈的样子。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叶宇在荒北崛起太快，短短几年时间，就从一个被贬的弃子，变成了拥有百万雄师、能与南庆分庭抗礼的存在。他麾下有白起、不良帅这样的绝世强者，还有诸葛亮这样的智囊，实力早已超出了他的掌控。而二皇子野心勃勃，却又愚蠢自大，以为靠着西陵神殿就能扳倒叶宇，夺回皇权。
既然他们都想当棋子，那他就不妨做那个下棋的人。假装中毒昏迷，既能让二皇子放松警惕，放心大胆地去对付叶宇，也能暗中观察局势，看看这两个儿子到底有多少本事。若是二皇子能侥幸赢了叶宇，他再出来收拾残局，重新掌控南庆；若是叶宇赢了，他也能借着 “中毒” 的理由，避开叶宇的锋芒，保存实力，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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