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凝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用毛巾轻轻拂过他紧蹙的眉心,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却又像绷紧的弦:“说什么傻话。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她的目光落在郑九莲因疼痛而扭曲的脸上,眼神深处翻涌着无法言说的痛楚,但语气却异常坚定,仿佛在对抗某种巨大的引力。陈默注意到她握着毛巾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指节同样因用力而泛白。
某天,陈默来得早些,许言凝正靠在窗边闭目养神。一本翻开的杂志滑落在她脚边的地上。陈默走近想帮忙拾起,目光不经意扫过摊开的页面——那赫然是一本精美的婚庆杂志,内页展示着洁白的婚纱和璀璨的钻戒,洋溢着与这间病房格格不入的幸福气息。陈默的手僵住了。就在这时,许言凝似有所觉地睁开眼,看到地上的杂志,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慌乱和无措,如同一个被窥破心事的少女。她飞快地弯腰捡起杂志,胡乱地塞进旁边的帆布包里,动作带着明显的狼狈。她没有看陈默,只是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帆布包的带子,耳根泛起不易察觉的红晕。那短暂的羞赧和狼狈,像一根尖锐的刺,猝不及防地扎进陈默心里,让他窥见了平静海面下那令人窒息的巨大冰山的一角。原来她心里从未停止过对未来的憧憬,哪怕那未来可能永远不会到来。
病房里,郑九莲的精神难得地好了一些。窗外,久违的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下几缕金辉,恰好落在靠窗的病床上,温柔地包裹着郑九莲枯槁的脸和许言凝低垂的颈项。许言凝正低声读着一本旧诗集,声音轻柔,像溪水流过卵石。郑九莲微微侧着头,专注地听着,浑浊的目光落在许言凝身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眷恋。阳光给许言凝的发丝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也将两人相依的身影柔和地投在洁白的墙壁上,构成一幅宁静而圣洁的剪影。这瞬间的美好如此脆弱,又如此珍贵,仿佛黑暗深渊里骤然绽放的一朵小花。
陈默的心被这画面击中了。他几乎是屏住呼吸,身体里那个记者的灵魂在呐喊:就是此刻!他悄无声息地、极其缓慢地举起胸前的相机。镜头,冰冷的金属镜头,小心翼翼地、贪婪地对准了那片被阳光和温情笼罩的方寸之地。取景框里,许言凝专注阅读的侧脸,郑九莲凝视她的目光,光影在他们周围流淌……一切都完美得如同精心设计的剧照。他的食指,带着职业的敏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搭在了冰凉的快门按钮上。
就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郑九莲的头忽然动了一下。他的视线,不再是投向许言凝,而是穿透那温暖的阳光,精准地、直直地刺向陈默手中那个黑洞洞的镜头!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重的疲惫和一种陈默无法理解的、近乎恳求的决绝。
一只枯瘦的手,带着惊人的速度抬了起来。嶙峋的指骨,皮肤薄得几乎透明,清晰地映出下面青紫色的血管脉络。那手在空气中划过一个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弧度,稳稳地挡在了镜头和许言凝之间,像一面骤然竖起的、脆弱不堪却又坚不可摧的盾牌。
陈默僵在原地,快门终究没能按下去。病房里只剩下许言凝低柔的诵读声和窗外模糊的车流声。
郑九莲的手依旧固执地挡在那里,微微颤抖着。他望着陈默,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扯出一个温和的弧度。那笑容在他枯槁的脸上绽开,如同龟裂土地上绽放的花,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平静。
“别拍。”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地,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钻进陈默的耳朵里,也钻进了一旁许言凝骤然停止的诵读声中。
许言凝拿着书的手猛地一颤,书页“哗啦”一声轻响。她抬起头,目光从书本茫然地移到郑九莲脸上,又移到那只挡在镜头前、微微颤抖的手上。她的嘴唇瞬间失去了血色,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像一尊骤然被冻结的雕像。
郑九莲的目光掠过许言凝瞬间苍白的脸,最终又落回到陈默身上。那温和的笑容还在,只是眼底深处翻涌起无法言喻的痛楚和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他仅存的生命力,清晰而缓慢地吐出:
“以后……她还要嫁人呢。”
“别拍,以后她还要嫁人呢。”
这十个字,如同十颗冰冷的子弹,接连射入病房凝滞的空气里。陈默举着相机的手臂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一沉,相机差点脱手滑落。他本能地用手指死死扣住机身边缘,冰冷的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脑子里一片轰鸣的空白,职业性的冷静外壳被这句话击得粉碎,只剩下一种赤裸裸的、被巨大悲悯淹没的茫然。原来那份平静的凝视里,早已容纳了比病痛更深、更沉重的考量——直至生命尽头,他仍固执地、笨拙地,试图为她挡去一切可能的风霜,哪怕只是一缕投向未来的、可能并不存在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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