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掂量该不该说。目光再次落到江梦璃脸上,带着点探究的意味。
“就是你以前总一块儿来的那个……姓刘的小伙子,瘦高个,话不多。”老周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油烟机的嗡鸣,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鼓点,敲在江梦璃骤然停滞的心跳上。
江梦璃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了,又猛地冲向头顶。她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堆着杂物箱的架子,冰冷的铁皮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袖传来。
老周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带着点酒后的倾诉欲:“那小子,痴啊!每次跟你约饭,都提前……差不多半个钟头吧,就从后门溜进来。”他抬手指了指后厨方向那个不起眼的小门,“求着我,塞包烟什么的,就为了借我的灶台用用。”
江梦璃的呼吸屏住了。她仿佛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穿着他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熟门熟路地溜进这油烟弥漫的后厨,脸上或许带着点紧张,又藏着点雀跃的期待。
“就做一道菜,”老周伸出粗糙的食指,强调性地晃了晃,“就那道糖醋排骨!犟得很!油盐酱醋火候,样样都要自己来,生怕别人弄砸了。”他回忆着,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无奈的弧度,“我这店小,后厨就那么点地方,他挤在那儿,笨手笨脚地忙活,汗流浃背的……我那会儿还嫌他碍事呢!”
“他……”江梦璃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干涩得厉害,“他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老周像是听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向她,带着点不解,又带着点过来人的了然,“还不是为了你!”
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江梦璃浑身一颤。
“他说,”老周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模仿的腔调,仿佛在复述一句他永远无法理解却印象深刻的话,“他女朋友的舌头最刁了,外面做的都糊弄不了她。只有他亲手做的那个味儿……那个他调了又调、试了又试才弄出来的味儿,你尝了才会真心实意地笑出来。”
老周又叹了口气,拿起酒盅,把里面最后一点浑浊的液体倒进嘴里,咂了咂嘴:“那小子,看着闷,心里头倒是有团火。每次看着你吃到那排骨时眯着眼笑的样子,他那嘴角,能咧到耳朵根去!比我这店赚钱了还高兴!”
他放下空酒盅,眼神飘忽地看向前厅冷清的座位,语气变得萧索:“后来……你好像不来了?他也就再没出现过。我这店里的排骨,还是原来的方子,可做出来……唉,你也尝到了,就是不对味了。”他无奈地摊了摊手,布满油污和皱纹的手掌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粗糙,“少了他那份笨力气,少了他那份盯着火候、尝着味道较真儿的傻劲儿,这菜啊,它就死了,没魂儿了。”
老周后面的话,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嗡嗡的杂音。江梦璃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海啸从脚底轰然升起,瞬间将她吞没。世界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只剩下老周那沙哑的、带着酒气的声音在耳边反复轰鸣:
“他说他女朋友的舌头最刁了……”
“只有他亲手做的那个味儿……你尝了才会真心实意地笑出来……”
“每次看着你吃到那排骨时眯着眼笑的样子,他那嘴角,能咧到耳朵根去……”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开她记忆的冰层。那些被忽略的细节,那些被误解的等待,那些被轻易放弃的时光碎片,裹挟着迟来的、汹涌的真相,猛地翻涌上来,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
她看见他每次出现时,额角总带着细密的汗珠,发梢有时还沾着一点难以察觉的面粉或油星。她看见他袖口偶尔会蹭上一点难以洗掉的、深褐色的酱汁痕迹。她看见他坐下时,有时会不自觉地揉一揉手腕,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她甚至想起有一次,自己随口抱怨了一句“今天这排骨好像醋多了一点点”,他当时眼神飞快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只是笑着给她夹了别的菜,什么也没说。原来那不是敷衍,那是他在心里默默记下了她的挑剔,准备下一次调整。
原来,那半小时的空白,从来不是敷衍和遗忘。那是他笨拙地钻进这狭小油腻的后厨,在一片兵荒马乱中,为她笨拙地、固执地、一遍遍尝试着唤醒她笑容的魔法。烟熏火燎,汗流浃背,只为了最后端上桌时,能捕捉到她眉眼弯起的那一瞬满足。
他倾注在小小灶台上的专注与笨拙,每一次油花溅起的微痛,每一次调料增减的忐忑,每一次盯着火候的焦灼……这一切,都被她轻率地归结为“迟到”,归结为“不在意”,最终化作了雨夜里那句冰冷的“分手吧”。
而他,只低着头,承受了她所有的委屈和指责,说了一句“对不起,每次让你等那么久”。
那沉甸甸的歉意背后,藏着他从未言说的、被油烟浸透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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