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阳光斜斜地切过窗玻璃,在课桌上投下亮得发晃的光斑。张宇把胳膊肘支在桌面上,手心里沁出的汗濡湿了半张数学试卷。前排同学转笔的嗒嗒声像小锤子似的敲着太阳穴,他盯着解析几何那道题看了快十分钟,抛物线的图像在视网膜上晕成一团模糊的光晕,像极了网吧屏幕上炸开的技能特效。
“操。”他在心里低骂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在桌肚里摩挲着那枚磨得发亮的游戏币。这是他以前和同学去游戏厅带回来的,边缘已经被无数次攥握磨得光滑,冰凉的金属触感却总能精准地勾出那些画面——键盘敲击的脆响,耳机里嘶吼的音效,还有打赢团战之后,邻座黄毛小子拍着他肩膀喊“宇哥牛逼”的热乎气。
他强迫自己把视线拽回试卷,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辅助线。讲台上,数学老师的声音像老式收音机般嗡嗡作响,“椭圆的标准方程要注意焦点在x轴还是y轴上……”这些字单个听都认识,串在一起却像在听外星语。张宇忽然想起高一时自己数学一直是考前三名,那时班主任总拍着他后背说“这孩子脑子灵光,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他把游戏币塞进校服口袋,指尖掐进掌心。不能想,得听课。他昨天从网吧出来时,碰到刚上高一时的班长路过网吧门口,班长看到张宇后叉着腰站在网吧门口骂他“再这么混下去迟早废人一个”,那声音尖锐得像要划破清晨的雾。他当时梗着脖子回了句“关你屁事”,可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鞋底碾过枯黄的落叶,心里却空落落的发慌。
同桌李磊忽然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递过来一张折成小方块的纸条。张宇展开,上面是潦草的字迹:“下节体育课,去小卖部抢冰红茶不?”
他抬头看了眼黑板上方的课程表,体育两个字被红笔圈了圈,像个救命符。“去。”他用口型回答,把纸条揉成球塞进桌肚。李磊是班里少数还愿意跟他说话的人,俩人以前经常一起翻墙去网吧包夜,后来李磊收了心,成绩慢慢爬到中游,张宇却一头扎进游戏里再也没出来。
下课铃刚响,张宇几乎是弹射出去的。走廊里挤满了往操场涌的学生,喧闹声像潮水般漫过来,他被裹挟着往前走,忽然听见有人喊他名字。
“张宇!”教导主任的声音像炸雷似的在人群里炸开。张宇浑身一僵,看见那个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正盯着他,手里捏着个记过本。“上周三晚上,是不是你在围墙根抽烟?”
周围的喧闹声瞬间低了八度,几道好奇的目光扎在背上。张宇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那天他输了一下午游戏,蹲在学校院墙处抽烟时被巡逻的保安撞见,没想到会捅到教务处。
“不是我。”他梗着脖子说,声音有点发虚。
教导主任冷笑一声,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这不是你?穿的还是这件黑外套。”屏幕上的少年低着头,嘴角叼着烟的侧脸轮廓分明,正是张宇。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有人在偷笑。张宇的脸腾地烧起来,像是被按在滚烫的铁板上。他想转身就跑,脚却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教导主任把记过本拍在他手里:“记过一次,如果下次发现就叫家长来领回家去。”
体育课的哨声在操场响起时,张宇还站在走廊尽头。秋风卷着落叶擦过脚踝,凉飕飕的。他摸出那张记过单,揉成一团又展开,“严重违反校规”几个字刺得眼睛生疼。叫家长?他爸在工地摔了一跤也没停止干活,好在无大碍,一年到头也跟他说不上几句话,他妈妈整天地里种地,面朝黄土背朝天,累得回家倒头就睡。
他蹲在楼梯间,从口袋里摸出那枚游戏币,在台阶上反复摩擦。金属表面映出他模糊的影子,头发乱糟糟的,眼下挂着青黑的眼圈。他忽然很想冲进网吧,把键盘敲得震天响,管他什么记过单,什么家长,什么狗屁高考。
“喂,你不去上体育课?”李磊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他手里捏着两瓶冰红茶,看见张宇手里的记过单,把饮料往他怀里一塞,“又被抓了?”
张宇拧开瓶盖灌了大半瓶,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压不住心里的燥火。“操,点真背。”他低声说。
李磊蹲在他旁边,“我跟你说,我哥去年没考上大学,现在在汽修厂当学徒,上个月发了八千块,给我妈买了个金镯子。”
张宇愣住了,转头看他。李磊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很认真:“他说每天累得像狗,但是拿着自己挣的钱,腰杆挺得直。”
风从楼梯间穿过去,带着操场上传来的欢笑声。张宇捏着那枚游戏币,忽然觉得它没那么冰凉了。是啊,为什么非要考大学?他可以去学汽修,去送外卖,去工地搬砖,哪怕累点,至少不用在这里受气。等高中毕业,他就揣着身份证去南方,找个电子厂上班,每月发了工资自己说了算,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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