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渔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是和水犯了冲。
他出生在长江边的小城,打记事起就爱在水边溜达。后来迷上钓鱼,更是把“有水的地方就有快乐”当成了人生信条。从公园池塘的小鲫鱼,到水库的大草鱼,再到跟着钓友去海钓,风里来雨里去,晒得比非洲兄弟还黑,也没觉得有啥不妥。
直到今天。
乌云跟被人用墨汁泼过似的,沉甸甸地压在头顶,雷声跟滚地龙似的在云层里翻涌。钓友们早早就收拾东西撤了,只有李渔还蹲在那处他私藏的野钓点——一条不知名小溪的拐弯处。
“这天气,鱼口才疯呢。”他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眯着眼瞅着水面上的浮漂。鱼竿是他自己攒的,手把处被摩挲得发亮,鱼线细如发丝,却能扛住十斤以上的拉力。
刚说完,一道惨白的闪电跟银蛇似的,“咔嚓”一声劈在不远处的老槐树上,树干瞬间冒起黑烟。李渔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心里也有点发怵。
“要不,撤?”他刚想提竿,水面上的浮漂突然猛地往下一顿,紧接着被一股巨力拖着就往深水扎!
“我靠!大的!”李渔瞬间把怕打雷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双手死死攥住鱼竿,手腕一扬,形成一个标准的遛鱼弧度。鱼竿弯得跟个C形,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成两截。
水下的家伙力道极大,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一会儿猛冲,一会儿原地打桩,折腾得李渔满头大汗,脚下的泥地都被踩出了两个深坑。
“来啊!较劲是吧!”李渔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咬着牙跟水里的大家伙耗上了。他玩钓鱼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这么生猛的主儿,光是这股子力道,就绝对不是普通的鱼。
就在他全神贯注,准备用“8字遛鱼法”慢慢消耗对方体力时,又一道惊雷炸响,这一次,仿佛就在耳边!李渔只觉得眼前一白,浑身像是被一万根钢针同时扎穿,剧烈的麻痹感瞬间席卷全身,手里的鱼竿像是被焊在了手上,紧接着一股强大的电流顺着鱼竿、鱼线,直扑水面下那团未知的影子。
“操……”这是李渔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
疼。
像是被人用钝器从头到脚敲了一遍,又像是宿醉三天三夜后被扔进冰水里,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舒坦的地方。
李渔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跟粘了胶水似的。耳边嗡嗡作响,还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声音——不是汽车鸣笛,不是人声鼎沸,而是……鸟叫?虫鸣?还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这地方不对。
他猛地使劲,眼皮终于掀开一条缝。
刺眼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下来,晃得他赶紧又闭上眼。鼻尖萦绕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味,还有草木的清香,没有城市里的汽车尾气,也没有钓友身上的烟味。
这是哪儿?
他记得自己在溪边钓鱼,被雷劈了……难道是被好心人救了,送到哪个山里的农家乐了?
李渔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体虚弱得厉害,而且……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不是他的手。
他的手虽然算不上粗糙,但常年握鱼竿,指腹和手掌都有厚厚的茧子,手背因为风吹日晒,颜色偏深,还有几道不小心被鱼钩划破的疤痕。
可眼前这双手,纤细、白皙,手指短了一截,掌心光滑,只有几个淡淡的、像是长期干粗活磨出来的薄茧。这分明是一双孩子的手!
李渔的心脏“咯噔”一下,猛地抬头,环顾四周。
他躺在一片茂密的树林里,身下是厚厚的落叶,周围都是参天古木,树干粗壮得要几个人合抱才能围住,枝叶繁茂,遮天蔽日。不远处传来潺潺的流水声,应该是一条小溪。
这绝对不是他钓鱼的那条野溪!他常去的地方虽然偏僻,但也是在市郊,哪有这么原始、这么茂密的森林?
而且,他的身体……
他用力掐了自己胳膊一下,清晰的痛感传来,告诉自己这不是梦。他挣扎着站起来,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
身上穿着一件灰扑扑的、粗麻布做的短褂,裤子也是同样的料子,裤脚卷着,露出细瘦的小腿。脚上是一双快磨破底的草鞋,脚趾头都快露出来了。
这一身行头,怎么看都像是古装剧里的群演服装。
一个荒谬却又无法抑制的念头涌上心头:他,李渔,一个二十一世纪的资深钓鱼佬,好像……穿越了?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出口,却吓了自己一跳。
那不是他的声音。
那是一个少年人的嗓音,带着点沙哑,还有点没长开的青涩,和他原本那口带着点地方口音的普通话完全不同。
李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扶着旁边一棵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作为一个钓鱼佬,最基本的素质就是冷静和耐心,越是遇到突发情况,越要沉得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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