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文彦作了个揖,正要退下,又被浑吐谷叫住。
“骨都侯,你说咱们的探子可能暴露了,那么以后车师后国养狼的情况,如何掌握?”
昭文彦道:“不难。再安排探子就是了。”
“车师人也不是傻子。此番暴露,以后定然倍加小心,经常审查。即便安排了,只怕还是会暴露。”
“呵呵呵,还是那句话,祸兮福之所……咳咳……简而言之,暴露也是好事。”
“废话少说!怎么个好法?”
“贤王,老臣曾听说过一个汉人卖酒的故事,愿说与贤王听。”
“讲!”
“曾经汉地有一酒商,在林中商路上卖酒。他的铺子在路南,他卖的酒刺鼻辣口,苦涩不堪;对面路北不远处另有一家酒铺,一样的价钱,醇香浓郁,甘甜绵长。往来商客皆知南铺酒劣难喝,都去北铺饮酒解渴。是以北铺门庭若市,而南铺门可罗雀。”
昭文彦故意卖了个关子:“但这酒商一直坚持开着那劣质酒铺,也不钻研如何改进品质。贤王可知为何?”
浑吐谷并不答话。
昭文彦自问自答道:“因为往来商客并不知道,北边这酒铺,也是这酒商开的,呵呵呵……”
“那又如何?”浑吐谷已是面带愠色。
昭文彦俯身在浑吐谷耳边轻言道:“贤王,老臣便如那酒商;而老臣安插的探子,不过是那南边铺子的劣酒而已。北边的好酒铺子,也一直开着哩……”
一时间,浑吐谷没反应过来。但昭文彦作了个揖,不等浑吐谷回话,拄着杖一瘸一拐地退下了。
天山山南,车合烈在车师前国停留了一个多月,带着阿墨巡查车师前国诸城,沿途打猎,顺便教他各种本事。
自从亲眼目睹交河之战后,阿墨多了几分深沉,少了几分顽皮,学起东西来更快了几分。交河之战前,师父在他眼中只是一名酷酷的猎手,本领高强,无所不能;交河之战后,车合烈在他心中的样子变了。他说不出来变了什么,只知道已经远远不止那些。
料定匈奴不会再犯,车合烈准备启程返回车师后国。
“姐夫……”
临行前夜,阿墨已经熟睡,阿依慕前来送行。
“真快,姐夫又要走了。你刚回来那一夜,我过来看你,似乎就在昨天。”
这一个多月,如此惊心动魄;但这一刻,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呵,是啊。那时候也是如此这般,妹妹好像穿的也是这身衣裳。唯一不同的是,那日睡着的是小夕,今日换成了阿墨。”车合烈说。
阿依慕见车合烈还记得她的穿着打扮,暗自欢喜,嘴上却说:“嗯,都是好孩子……”
车合烈一边收拾,一边问道:“妹妹,要不要与姐夫同去?”
“我哪儿也不去,就留在这里。”
“汗王仁义,妹妹的学识才华,必得汗王赏识!”
“呵呵,我若去了,咱们大王如何?”
车合烈沉默了。过一会又说:“汗王此番救我车师前国,恩重如山。待王兄好了,或许有结盟的可能。如若车师前后两国结盟,车师诸国重归一统指日可待!到那日,妹妹若为汗王辅政,乃是我们车师民族的福分!”
“我哪儿也不去,就留在这里。”
两人无语,阿依慕默默地看着车合烈收拾行装。
直到车合烈扎好背囊,阿依慕问:“姐夫,你有没有想过,不回去了?”
车合烈笑笑,答道:“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我和汗王有约,不可言而无信。”
“大王未愈,姐夫一走,车师前国大小担子,又都落到我身上了。军务之事,我也不甚懂得,若是匈奴再来,我怎么办?姐夫可不可以留下来,就当是……”
阿依慕本来想说“为了我”,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妹妹勿虑,匈奴这次损失惨重,我料他一时半会儿不会来了。王兄一天比一天好了,估计不出……”
“姐夫不是说过,你在车师后国势单力薄,孤掌难鸣?就算汗王诚意待你,其他人也未必。别人不说,那沙罗多王爷性情暴戾,睚眦必报,你夺了他的军权,将来必定发难于你!你又何必自投罗网?”阿依慕打断车合烈,情绪颇为激动。
“不妨事,妹妹有没有听说过,汉初的陈平,曾奉高祖之命前去诛杀吕后的妹夫;结果拿到人后,未及行刑,高祖驾崩。左右皆言吕后蛇蝎之妇,劝说陈平逃亡;陈平反其道而行,主动求见吕后,痛哭陈情。吕后不仅赦免,还任其为太傅,最后官至宰相。如今我大大方方回去,正说明我光明磊落,别无它心,与那陈平相似。”
“姐夫!吕后操的是九五至尊之心,陈平于她毫无威胁!沙罗多怀的也是登基之意,而你是车师后国掌军,军权在握,位极人臣!又是汗王二子、三子的师父,将来免不了要陷入夺嫡之争,惹祸上身!你与陈平如何相似得了?”
车合烈不语。过了一会,对阿依慕说道:“妹妹可知,此番车师后国前来驰援的是何军队?”
“焱狼骁骑。”阿依慕淡淡说道,面无表情。
“是。妹妹可知,寻常军队,虽说每日操练,但未经动员,未加军粮、装备调配者,并不具备实战能力。车师后国唯一常年处于战备状态的,只有焱狼骁骑!汗王一次派遣手中全部四支焱狼骁骑悉数驰援,救我车师前国之心至诚至切,苍天可鉴!”
说完,走到阿依慕面前,真诚地说道:“这份情谊,车合烈不得不还!”
冷寂笼罩着两人。
车合烈两声干咳,显得有些刺耳。他搓了搓手,说:“对了妹妹,你知道,你姐姐一直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的终身大事。执羽营里有一名佰长,相貌堂堂,人品、武艺俱佳。此次交河卫战,视死如归,杀敌甚多,姐夫观察已久,是可以托付之人……”
阿依慕道:“阿依慕自有主张,不劳姐夫费心。”言语间已有愠色。
“也好也好。”车合烈当下声音小了几分:“妹妹秀外慧中,学识、胸怀、胆略不让须眉,只有盖世英雄可以相配。只是……”
“盖世英雄?呵,不敢!我哪有姐姐那样的福分?”
阿依慕言罢,忽而起身,眸中莹光闪烁,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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