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爷,我们是砍柴的。”阿柴父亲替儿子回答道。
阿柴一家住在焉耆、车师边境,是以车师语言也略略通晓。
“砍柴……,你来,砍一个试试,砍得快了,本王爷还有赏。”沙罗多摸出一枚银币,用大拇指和食指弹到阿柴脚下。
“原来是位王爷……”阿柴心想,起身四顾,锁定一棵树,比昨日救人时砍的那棵略细,过去抡斧便砍,节奏又快又稳,“咔咔”有声;待到树干砍细,又是一脚踹倒,换了柴刀,开始劈斩枝枝蔓蔓,动作舒展,“嚓嚓”作响。一刀一斧都透着一股狠辣的劲儿。
不多时,一棵小树竟变作一根光溜溜的直杆。
“哈哈哈!好!”沙罗多看得高兴了,又摸出一枚钱币弹到阿柴脚下,这次居然是金币!
阿柴大气不喘,收了刀斧,拾起金币银币,在马甲上擦了擦道:“多谢王爷!”,转身递给父亲。
沙罗多问:“会武功么?”
“阿柴无人教授,不会武功。”
沙罗多又眯眼看了看阿柴,转身对安呼硕道:“是块材料,安将军要收徒么?”
西域诸民族行事直白,互相看对眼的情况下,收徒拜师都是简单粗暴的寻常事,不似中原汉土,宗门帮派,规矩甚多。师父不轻易收徒,而徒弟想拜个师,有时候比讨个媳妇还要难!
安呼硕驾马踱步来到沙罗多身边,问阿柴:“车师人?焉耆人?”
“回将军,我是焉耆人。”
“哈!焉耆人?好好好。”安呼硕向沙罗多行礼道:“回王爷,我前番刚刚培养了一个匈奴奸细,送上了法场;再来个焉耆奸细,上法场的该是我了。”说罢转马走了。
阿柴急了。沙罗多令他砍树的时候,他只幻想这王爷府上会不会缺一个伐木劈柴的佣工,把自己招了去;没曾想王爷竟要推荐他给这位将军做徒弟!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能抱住一名将军的大腿,是何等幸事!
“将军!”阿柴急说:“我家住边境,世代边民,以伐木为生,说不准是哪里人。那边树多,我们就搬过去,做焉耆人;这边柴好,我们就又搬回来,做车师人。您看,我会焉耆语,也能说车师语!”
安呼硕“哼”了一声,没有理他。沙罗多道:“小子,你这反复横跳的水平,让本王爷叹为观止啊!”
阿柴争辩道:“王爷,阿柴说的都是实话,那是生活所迫,逼不得已。若能做将军徒弟,阿柴一生一世,永做车师人!”
阿墨看到阿柴想跟他们走,也在旁边跳脚帮腔:“大哥,阿柴哥哥想做车师人!”
沙罗多哈哈大笑,一摆头,说:“小子,跟我走吧。”说罢,调转马头,仍是不紧不慢地走了。
阿柴喜出望外,转头看看父亲。阿柴父亲眼中含泪,但还是挥挥手,说:“想去,就去吧。”
阿柴也挥挥手,说:“爹爹,保重!跟我娘说,孩儿日后再来探望!”说完,转头朝向沙罗多追去。
阿墨拉着小夕,也踏上回程。走出数十步,阿墨回头,看到阿柴的父亲仍在原地眺望。阿墨突然撒开小夕,转身跑到阿柴父亲身前,跪下拜了一拜。
阿柴父亲急忙扶起阿墨,嘴里直说:“小王爷,使不得,使不得啊!”阿墨哽咽,趁势抱住阿柴父亲说:“叔叔,谢谢你!”
阿柴父亲抚摸着阿墨的头道:“小王爷,去吧,照顾你弟弟,也帮忙照顾照顾阿柴哥哥,我们只会砍柴,别的什么都不懂。”
阿墨点点头,“倏”地将玉佩、首饰塞进阿柴父亲的衣襟之中,转身飞也似地跑远了。
回到营地,阿墨也不敢去见汗王,周围打听了一圈,得知焱狼血骑早已护送贝支赶回,得到御医治疗,已无生命之忧,才惴惴地去向汗王请罪。
汗王宽厚,虽然心情沉重,但也没有责怪阿墨,只是轻言斥责几句,便让阿墨回去休息。
事已至此,汗王也没了狩猎的兴致。次日一早,众人回师务涂谷。贝支受伤不能骑乘,便在汗王车帐内与汗王同行。
到了王城务涂谷,阿墨依旧像知道犯了错的小狗儿,闭门不出。然而终究是躲不过,掌军府的一位斥候来传车合烈的命令,要阿墨入见。
“师父!”阿墨去了,声音连自己都听不清。
“墨儿!”车合烈一脸怒气,大声训斥道:“我原以为亲身经历过交河卫战,你会长大一些,没想到性格仍旧如此轻佻!”
“师父,墨儿错了!”阿墨啜泣道。
“现在知错!晚了!”车合烈指着阿墨,大发雷霆道:“你可知贝支王爷伤势多重?!”
“阿墨只知,弟弟已无生命之忧,具体伤势,阿墨并不知情!”
“哎,墨儿啊墨儿!”车合烈长叹一声,忧愤交加地说:“师父去看过,贝支王爷的左手……残废了!”
…………
次日,车合烈陪阿墨一起探望贝支,正好汗王和沙罗多也在。
从内室出来,汗王问车合烈:“掌军,你是贝支师父,贝支这伤,你怎么看?对他习武有何影响?”
西域尚武,诸国之间战事不断。对于贵族男子来说,习武算得上是头等要事,否则别说什么延续家族荣光,就连在这兵连祸结的乱世当中生存,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车合烈道:“汗王,恕臣直言,小王爷左手伤的不轻!尤其左掌,断骨伤筋,只怕……”
“不妨直说。”
“臣判断,小王爷即便伤愈,也是左掌乏力,无法再拉弓射箭。”说完,车合烈瞪了阿墨一眼。阿墨不敢直视车合烈,也不敢直视汗王。
汗王叹气道:“这孩子天资驽钝,绝非运筹帷幄之才。但他稳重踏实,笃学力行,长得也壮硕,难得遇上你这么好的师父,我本希望他武有所长,如今看来也是泡影。身为男儿,不知将来该如何立足啊!”
车合烈安慰说:“汗王宽心。小王爷生性善良,温厚恭谨,必是有福之人,汗王不必过于忧虑。”
“也是。”汗王沉思着说:“贝支幼时,曾有一位于阗国的高僧游历到此。我便请他入宫,听他讲法。”
“当时我们边走边谈,在后花园,正逢乳母抱着贝支出来踏春。高僧看了贝支,言其有帝王之相,只可惜……”
“可惜什么?”沙罗多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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