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合烈返回,将蒙面女子之事细细说与阿依慕。
“姐夫可曾看清她的脸?”阿依慕问。
“未曾。此女戴着面纱。”
“既然姐夫已经制住了她,为何不揭去面纱?”
“此女应该年纪不大,冒然去揭妙龄女子面纱,于礼不妥。况且,她带着面纱,许是容貌有缺,我也不忍揭人之短。”
阿依慕叹了口气,幽幽地看着车合烈道:“哎……姐夫是不是太谦谦君子了呢?”转身又说:“不过,我大概知道她是谁了。”
“谁?”
“瞒天营都尉之女,贺兰霜。”
“瞒天营都尉?贺兰狄?妹妹是说,她是贺兰狄的女儿?”车合烈颇为惊讶。
“对。姐夫可还记得贺兰狄有个小女儿?天生长着暗红色头发的小姑娘,眼珠子也是暗红色,年纪与阿墨、贝支相仿。”
“记得。她小时候,我还抱过她。”
“应该就是她。所以她穿的夜行衣也非黑色,而是和她头发一样的暗红色,她喜欢那种颜色。”
“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年交河卫战后不久,贺兰狄不知是在野外吸了瘴毒之气,还是喝了有毒的泉水,染病身亡,姐夫可还记得?”
“记得,我知道这事儿。那之后,听说贺兰狄妻子郁郁寡欢,次年亡故……那么说,贺兰霜成了孤儿?”
“是。”
车合烈痛心地说:“唉,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天底下多少失亲的孩子啊!小夕、阿墨、贺兰霜……皆是如此!”
阿依慕说:“贺兰狄病故,因为不是沙场阵亡,按律连抚恤金都没有。这个姐夫也是知道的!”
阿依慕继续说道:“以瞒天营的性质,能够阵亡沙场的才有几人?或风餐露宿,或伏于敌后,干的都是脏活、险活,且不能道为人知,哪怕至亲。因为曝不得光,见不得人,死后无彰奖、无抚恤,一个大活人,往往忽地莫名其妙就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说到此处,阿依慕已经颇为不平,语气渐渐严厉起来:“瞒天营由姐夫你一手组织和掌管,我曾几次建议你与大王商议,增善瞒天营的抚恤条律,姐夫可曾入耳?!”
车合烈像个被训斥的孩子,默然不语。
看着车合烈的样子,阿依慕有点心疼,便不再继续,只说:“最近这些年,姐夫身居务涂谷,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两次。这些瞒天营的遗孤,也只有我留心看顾着。这里面就有贺兰霜。”
车合烈心中难过,站起来庄重地对阿依慕行了个礼道:“妹妹有心了!姐夫深感惭愧!”
“不必如此。还是说说贺兰霜吧。”阿依慕微微苦笑,说:
“因为是个小姑娘,比小夕大不了几岁,我也额外照顾些。我安排老师教她读书习字,她却专喜欢舞刀弄剑,也不愿蓄发,性格像极了男孩子。”
“那姑娘和她爹爹相似,身材精瘦,但身法极好。孩子本就可怜,我也不想强拧着她性子,便随了她意,让她瞒天营的叔叔伯伯们教她瞒天营的手段本事,她自己也高兴!”
“因为都是过命的交情,那些叔伯教得用心,贺兰霜学得也快。小小的年纪,瞒天营那一套手段便使得有模有样,也算告慰贺兰狄在天之灵。”
“后来贺兰霜找过我,要入瞒天营。但是姐夫你定过规矩,瞒天营不收女子,我便以年纪还小为由,拒绝了她。小姑娘为此消沉了一阵子。”阿依慕说到这,瞪了车合烈一眼。
车合烈辩解道:“瞒天营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非人日子,实在不适合女子。”
阿依慕说:“姐夫这点用心,我还是知道的。可是姐夫去年一意孤行,裁撤了瞒天营,便是到了今天,阿依慕仍旧反对!”
“妹妹,瞒天营是我一手组织和调教起来的,现下车师诸国已经联合,留着确实不合适。”车合烈解释道。
“执羽营不也是你一手组织和训练的么?你不也将执羽营整建制地移交车师汗国了么?瞒天营为何不可?”
“执羽营是作战单位,瞒天营是暗卫组织。执羽营为国而战,瞒天营实际上……实际上只效忠于我,如果保留,只会招来非议和猜忌。”
“好一个只效忠于你,那裁撤之后呢?这些效忠于你的人,你可有管过他们的死活?”阿依慕又严厉起来。车合烈自知理亏,不再言语。
“姐夫,你有你的道理,妹妹不该干涉。可瞒天营的这些人,说句不好听的,为了你,正经的营生手段不会,平日干的都是些鸡鸣狗盗的活儿!你裁撤之前,总该想想他们今后如何谋生?”
车合烈眼眶微红,颤声道:“是我不妥……”
“确实如此。”阿依慕说:“裁撤之后,我想法子为瞒天遗孤们安排生计,贺兰霜却没了音讯。不过,听你的描述,那蒙面女子的身材、发型、声音都与贺兰霜相似,连使的兵器都一样。”
“她为何要向我要银子?又如何知道墨儿消息?”车合烈疑惑不解。
阿依慕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冤有头债有主,不向你要向谁要?”
说完,阿依慕突然陷入了深深的忧虑:“照我看,你那瞒天营一众兄弟现在就以此谋生,贺兰霜只是个出面联络的人。否则山高水远,她哪来阿墨的消息?只怕……”
“只怕什么?”
“只怕将来瞒天营的消息,可不止卖给你。卖谁不是卖?姐夫你两袖清风,远算不得好买家。”
车合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阿依慕道:“罢了,先说说这五两银子,姐夫你可拿得出手?”
车合烈大囧,摇了摇头。
阿依慕莞尔一笑,玉手轻摇,唤下人拿出一锭银子道:“这有五两银子,姐夫拿去将就吧。”
车合烈伸出三只手指,口中支吾着:“姐夫只需三两即可。”
阿依慕噗嗤一笑:“行了!这些年,妹妹在这儿替姐夫还的人情物债还少吗?”说罢,将银锭塞到车合烈手上。
车合烈把银子收了,弯腰行了个大礼道:“谢谢妹妹!下次见面,一定归还。”
阿依慕浅浅笑着,走到车合烈身前站定,掸了掸他肩上的尘,柔声说:“还钱就免了,只是这些人情债,姐夫可要好好想想怎么还我了。”
车合烈干咳两声,岔开话题道:“明夜待我再去会会贺兰霜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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